林堯攀上城牆的瞬間,十餘柄彎刀已劈面砍來。她旋身閃過最先劈至的刀鋒,反手将頭上的木簪取下紮進了離她最近的戎狄士兵的咽喉。
滾燙的血噴濺在土磚上,蒸騰起腥甜的白霧。
“當心!”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老婦人的嘶喊聲。
林堯憑着本能低頭,一把彎刀擦着她的頭皮掠過,削斷了她幾縷飛揚的發。
她順勢滾地,随手抄起一個戎狄士兵落下的彎刀橫掃,三個戎狄士兵的胫骨應聲而斷。
被綁住的婦孺們突然爆發出了驚人的力量。
那位頭發花白的老婦人竟用牙咬住了其中一個戎狄士兵的耳朵。
那耳朵生生被她撕咬下了半塊血肉。
孩童們撿起散落的箭矢,像小獸般撲咬着戎狄士兵的腿肚。
林堯看見有個梳羊角辮的小姑娘,全身發着抖但仍在用着發簪狠狠地亂戳刺着敵人的眼睛。
“接着!”阿七的喊聲穿透厮殺。
她此前攀城牆時掉下去的弓被丢了上來,旋轉着飛上城頭,林堯淩空接住,一個璇身,弓似刀一般,向着戎狄士兵的腳下掃去。
瞬時,便倒了一大片。
林堯抓着這個機會,拾起一支殘箭,一個一個刺去。
号角聲愈發急促,西北方向塵煙大起。
人群中有人在興奮地高喊:“是黑雲騎!”
戎狄士兵突然騷動起來,紛紛棄城牆而往下撤。
林堯心頭劇震,擡眼望去,隻見煙塵中隐約可見玄色重甲,戰馬披挂的鎖子甲在夕陽下泛着血光。
“不可能……”她喃喃道。
沒人會比她更清楚黑雲騎。
明明二十年多前那場黃關鎮血戰,大景朝最精銳的黑雲騎都已經随着那個少年将軍的身死而全軍覆沒了。
可眼前這些玄甲騎士的裝束,卻又的的确确是黑雲騎的裝束。
這……是怎麼回事?林堯緊蹙着眉頭。
被救的婦孺們趁機掙脫了束縛。
先前咬下戎狄士兵半隻耳朵的老婦人撿起了一根長矛,竟擺出了一套标準的軍中突刺架勢。
她沖着林堯大喊道:“姑娘快走!那些人才算不上是什麼黑雲騎,那些人就是一群畜牲,一群忘本的畜牲!”
話音未落,那群策馬而來的黑雲騎中驟然射來了一支狼牙箭,那箭瞬間就洞穿了老婦人的胸膛。
衆人皆驚歎一聲,眼中的興奮轉瞬變為了恐懼。
林堯飛撲過去接住老人墜落的身軀,掌心觸到其腰間硬物。
這形狀……這是,虎符?半枚虎符?
“姑娘長得真像……”老婦人口中溢血,想撫一撫林堯的臉,後似是又怕手上的粗糙老繭會劃傷了她的臉,放下了。
老婦人枯槁的手突然死死攥住林堯的衣袖,她的眼睛注視着不遠處的孩子們,身子卻在用力的往林堯靠近,她貼近林堯的耳畔道:“帶...帶孩子們走...去鳴沙...找...”
話還未說完,那未盡的話語就已經永遠地凝固在了這片呼嘯的風沙中。
林堯将那婦人剛剛塞在她手裡的硬物拿起,一看。
果然是半塊虎符,但……這是……這是黑雲騎的殘符!
林堯看了看遠處身着黑雲騎玄甲的士兵,又看了看自己手上這半枚殘缺的虎符,思緒萬千。
她向着那老婦人的屍體嗑了三個響頭。
‘前輩,塵世漫漫,未曾與您謀面深交,不知您名諱何來,淵源何處。但就沖着您這份危難之際仍挂念庇佑幼童之舉,我都敬佩您。’
城牆下傳來了豆芽的尖嘯。
林堯探頭望去,隻見豆芽正被三個戎狄士兵逼到了牆角,而阿七手持着的彎刀正卡在某個戎狄兵的肋骨間,情勢危如累卵。
她不再猶疑,撿起幾支殘箭,搭弓出弦。
林堯的眼角餘光瞥到不遠處有一火油灌,她的腳尖輕點幾下,用手中的弓挑起那火油罐擲向敵群,火星迸濺的刹那,整片沙地化作了一片火海。
“抓住繩子!”林堯将攀城索甩向下方。
豆芽一個飛撲,握住了那攀城索,她腳下有個戎狄士兵在烈焰中騰躍而起,一把扯住了她的腳尖。林堯見狀,拾起一把彎刀一擲而下,那士兵吃痛,松了手就重焚于火焰之中了。
豆芽乘着這個時機,一把爬了上來。
阿七緊随其後,斷刀劈開攔路的箭雨,背上還背着個昏迷的孩童。
當三人重新彙合在城頭時,那些所謂的“黑雲騎”已經沖至了百步之内。
那些“黑雲騎”與正在撤退的戎狄士兵們扭打在了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