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礙的,時候不早了,醫工也要開方子,來來去去又是一番功夫,先睡吧。”
雲湄推拒完,察覺他對于額角一事就此揭過,不由認為是自己這些天太過一驚一乍,頓時渾身一松,但也不敢就此掉以輕心,佯作安眠的樣子埋進他的懷裡,實則警覺地豎起耳朵,靜聞其變。
但今夜雲湄被折騰得夠嗆,又是昏禮又是歡.好的,也不知過了多久,無知無覺中,意識止不住地開始渙散起來,便真的沉入了黑甜鄉。
懷中的溫軟終究傳來均勻的吐息,一片阒寂裡,許問涯的瞳眸壓有沉思,良晌才閉阖雙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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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問涯自小作息規律,每日最遲寅時末便會起身,昨兒大婚鬧得晚了些,是以才難得拖延了小半個時辰才醒。
外頭曦光薄淡,許問涯支起身子,側頭看了一眼仍舊沉睡的小妻子。她熟睡的面龐顯得甯谧可愛,眼睫深濃似蝶翼,輕輕交疊覆蓋于下睑處,微翹的眼尾被熹微的晨光映耀着,左眼一粒小痣淺淺泛紅。
起初許問涯以為是日光所緻,端量片刻,才發覺不對勁之處。他探手撫摩,指尖的肌膚觸感并不比旁處光滑,一些羞人的記憶奔湧閃回,原是淩亂中被他咬過了。
許問涯不由上下檢查起來,從被中拿出她的手,每個關節乃至于指尖處俱都留有印痕,初始的紅腫退去,惟餘淺淺的凹陷,原本不沾陽春水的一雙纖細柔荑,此刻處處留有大受冒犯的痕迹,顯得尤為可憐。
許問涯複又放輕動作,檢視她的臉側、脖頸,竟無一例外遭受過唐突。這些都是無意識所為,升溫時,骨子裡的壓制欲根本把持不住,欲到濃時自然釋放,他也是現下清醒才恍然發覺,自己昨夜竟然這般過分。
齡玉她……一定很難受吧?
可是她一句話也不說,事後也沒有怪他,一副按下不提的态度。
還是無意間觸及她額角的隐秘,她為轉移注意力,這才開了一回口。
思及此,許問涯眸光微凝,垂下眼睫,中指與食指并攏合節,隔着寸許來遠的位置停住,以内力探究她額角骨骼的生長軌迹,越是探查,許問涯的眉心便蹙得越深。
一處凹陷,伴有衍生的長短裂痕,這分明是正當發育的年級,蓦然被毫不收力的重物擊打所緻。看這傷勢脈絡,絕不像小孩子自己追打跑鬧時不小心撞出來的,而是惡意十足的人為之果。
複又想起驿館庭院中,他拖起“宋浸情”的手腕查看燙傷的狀況,指下經脈錯亂,肌理之中滿是暗傷。
許問涯不由回憶起自己早前的猜想,書香名門江陵宋府,或恐與這今陽許氏一般,門楣雖光鮮,内裡卻争鬥不止,以至于這宋府三小姐也常受欺淩……
——真的是這樣麼?兒時過府拜訪,宋三姑娘的受寵程度明眼可見,而兩家早便定下婚約,宋府對今陽許氏始終懷揣着敬畏,明知道宋三未來是許家兒媳,還敢這般施以虐待嗎?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興許是聽見幾分動靜,明湘帶着承榴、并幾個許府的粗使下人入内伺候主子們的起居,明湘見許問涯醒了,而為人妻的雲湄還在賴床,出聲待要提醒,許問涯卻打出手勢止住她的動作,壓聲道:“日頭還早,敬茶在辰時初,讓太太再睡會兒。”
言罷不由分說翻身下床,回手放下了帳慢,将雲湄籠在了沉靜黑甜的一小方天地裡。
明湘這才踟蹰地封住了嘴巴,但臉上還是不大贊成,分明怕雲湄敗壞他們宋家姑娘的名聲,承榴卻對暗自她擠了擠眼色,一副人家恩愛,莫要掃興的神情,半拖半拽地強行給她拉走了。
梳洗過後,許問涯步入明畫堂,想起妻子額角、腕間的暗傷,若有所思地将全昶喚至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