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數月,兩人都有了許多變化,謝懷珠環抱住他時還有些吃力,她感受到夫君的安撫,并未安心地坐回榻上,反而愈發緊貼他的心口,聲音低低:“郎君,應付賓客是不是很吃力?”
她不願回憶這段時日丈夫和婆家對待自己的冷淡,甯可相信昔日照拂疼愛自己的情郎隻是疲于應付。
裴玄章撫着她的背,雖有些不忍,處于裴玄朗身份下的他亦不好推開,歎了一口氣,像是有些疲憊:“不錯。”
不過論起最難纏,當屬她真正的丈夫。
他想,或許應當盡快将二郎送到府外的莊園調養身體,那裡更幽靜,利于病人平複心情。
謝懷珠感受到身後的手掌緩緩用力,将她進一步貼近那繡着禽獸紋樣的胸膛,幾乎喘不過氣來,羞怯地試圖推了推,道:“還有合卺酒的,别這樣急呀!”
裴玄章思緒回來,他沉思時會不自覺按住桌案,然而人的血肉之軀卻不似堅實的書案,能給予他足夠的對抗,盡管隔着厚厚的喜服,他的腹部竟感受到弟婦的豐盈柔軟,像被一團雲絮柔和地裹住,借不來一點力氣。
隻差三寸,他若按住她的頭再向下些,她稍稍俯身,就可感知到他的窘迫。
他稍稍側過頭,松開手臂:“對不住,弄疼了你。”
謝懷珠隻是有些新婦的害羞,聞言噗嗤一笑,踮腳在他頸側啾了一下,不容他閃躲,去拿酒壺,行至一半卻回身低低道:“這會子客氣,一會兒還不是要欺負我?”
她想起新郎喜服胸前的禽獸紋樣,想起從前他捉住她的手親熱,她雖然有些高興,但是反倒哭起來了,裴玄朗開始還手足無措,試圖哄一哄她,但是後來她哭得厲害,反而索性将她牢牢抱在懷中,胡亂親了親,沒什麼章法。
此刻的裴玄朗應當也會想起來,否則也不會對她如此拘謹客氣,可她越發不敢看他的神情,怯怯道:“郎君,你跟着大伯出去好些時候,已經……懂了麼?”
他那個時候說每個月的軍饷都會想法子寄到她手上,萬一有了孩子就生下來……枉她擔驚受怕兩三個月。
此情此景,裴玄章自然知他的弟婦在說些什麼,然而此刻提到他,多少有些不自在,低聲道:“兄長不會同我說這些,不過家中有書冊可學。”
謝懷珠本意也不是想提那位鎮國公世子,隻是軍中魚龍混雜,就算她這位夫兄治下嚴苛,可也沒有管士兵私下開下流玩笑的道理,和這些同齡男子在一處,學壞是很自然的事情。
不過聽聞大伯不久後就将他認回,想來還沒從士兵那裡學會那些油膩輕浮。
反倒君子了許多,眼睛都像是不知往哪處瞟才對,連看她擡手飲酒時的纖纖玉腕似乎都成了一種失禮。
看來她這位夫兄是要将她的丈夫教成非禮勿視的書呆子了。
她見丈夫斟滿了兩盞酒遞與自己,為屈就自己而俯身與她交盞,省得她踮腳辛苦,卻不領這份情,莞爾道:“郎君為何一直要站着,咱們到帳裡去喝不好麼?”
裴玄朗從前也會刻意在她面前顯露身形,他收緊腰腹時站若松柏,這會比坐姿更能顯出他肌理線條,可現在哪是做這個的時候,她忍不住調戲道:“你難道還怕我吃了你不成?”
裴玄章微微蹙眉,他日後娶婦,自然是想着娶一位合乎心意的女子,他生性喜靜,并不希望夫人會如弟婦這般輕浮,像一隻大膽活潑的狸奴……但又勉強稱得上有趣。
然而他望向那幅出浴圖時,心下難免煎熬,那喜帳仿佛生了刺,隻要捱一捱,立刻會刺得他頭破血流。
他輕歎一聲,若隻是頭破血流,于他而言反而好受些。
謝懷珠隻當他被規矩束縛,兩人又都是第一次,就是心裡發急也不好意思,比姑娘還忸怩,便先一步叫紅麝進來,回身觑他,含羞叮道:“秦媽媽問過我的意思,我想将郎君的浴間設在西側,你……”
她說不下去,轉身向外,卻又倚門回首,低眉道:“自便罷!”
裴玄章颔首,她回身那一眼是道不盡的風流嬌媚,像是一枚即将轉熟的青果,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忽而化作一陣翩然的風,袅袅消散在他視線裡。
她隻是愛同自己的夫君撒嬌,并沒有什麼錯,不該被蒙在鼓裡,在無知無覺時被他一個外男唐突。
他如此行徑,同那假扮女子的采花賊有什麼兩樣?
裴玄章深吸了一口氣,内心猶豫再三,将那張楊妃圖卷起半幅,沉聲道:“二郎,你先出來,我有話同你講。”
若裴玄朗同她講明,她也願意為了子嗣做下這等醜事,他還能自欺欺人些,他如今當真面對一個無知的女郎,如何下得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