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懷珠同樣這般覺得,她連羅襪也不系,赤足行走在毯上還好,叮叮咚咚地奔至夫君身前時卻有些耐不住寒,輕輕踮在他靴上,雖然吃力,還是仰頭攬住他頸項,笑吟吟道:“郎君,你來瞧瞧,我戴這些好看麼?”
一團溫暖而輕盈的雲絮合攏住他,裴玄章下意識想推開,然而手撫到她腰間,思及自己的身份,緩緩扶住了她,輕聲道:“我才從外面來,别被寒氣撲到。”
謝懷珠雖明白他的意思,卻還是不依:“那我用身子暖一暖你呀!”
她甚至有些委屈,久别重逢,他就這麼顧忌家裡頭的規矩,一點也不和她親熱,低聲道:“我也沒地方可站了。”
裴玄章輕歎了一口氣,他向下一瞥,掠過她露在裙外的一雙腳,像是有些刺目一般,立刻将目光收回。
他的靴子正好夠她站立,雖然有些豐腴,還稱不上重,方才他隻将注意力集中在她柔軟的身體,卻忘了她才醒過來,着輕薄衣裳的同時……也赤着一雙足。
她的腳生得白皙小巧……起碼是相對他而言,靴上的皂色襯得那雙足如膏脂一樣瑩潤細膩。
腳是一個女子最私密的地方,盡管内院等閑沒有男子進來,也不好給外人見的,難道二郎從前也撞見過她這副模樣嗎?
即便他們已經肌膚相親,他也不好觸碰一下,生兒育女也不需要撫觸那裡。
裴玄章俯身将她抱起,這時候放到榻上大概不合适,隻走遠幾步,将她擱在毯上站好,謝懷珠在他面前轉了兩圈:“郎君怎麼不回答我的問題?”
他目光恬靜,仿佛有些嚴厲,細看似乎又是含笑的,道:“你的問題這樣多,要我回答哪個?”
謝懷珠想了想自己過多的話,仰頭道:“你吃過了麼?”
她這樣歡喜,顯然是對他送的這份禮物極為滿意,裴玄章唇邊含笑,撫着她項圈璎珞,道:“好極了。”
不過這些沉重的首飾和薄衫便服不搭,他想,應當有幾身更襯她顔色的華服。
謝懷珠怔怔片刻,才了然他的促狹,氣道:“果然是不餓,這樣油嘴滑舌!這些都是世子送來的賀禮呢,好生貴重,不過我想了想,大伯的俸祿也不是很高罷,這金銀珠玉的一堆不知道要破費多少,我想着将來嫂嫂入府也得還個差不多的才好,别叫世子覺得咱們小氣。”
他自知父母與他這樣做是虧待了弟婦,挑選見面禮時更想彌補一二,見她忐忑不安,笑意淡了些:“他不缺這些東西,你喜歡就好,不值得記在心上的。”
朝廷給官員的俸祿雖然不多,然而祖上有爵位者,每年的祿米頗為可觀,加之鎮國公廣置田産,國公府的進項哪能隻看表面,否則怎養得起這數百奴仆?
至于娶親……裴玄章以為自己如今也無此意:“兄長連婚事都沒定下,想這些實在過早。”
謝懷珠稍感詫異,她聽說過夫君當年走失的事情,天災人禍,怨不得世子,不需要他替誰多補償什麼,她蹙眉道:“世子似乎也不大容易,我聽說大伯連家裡都很少住的,母親不替他着急?”
裴玄章心下微微一動,他身側的大多數人都知鎮國公世子如何年少成名,青雲直上,豔羨非常者頗多,卻少有人會想他有什麼不易,溫和道:“收了人家的禮,就肯替他說好話?”
這話說得平常,謝懷珠細品卻像是吃醋似的,二郎不許她和旁的男子玩笑,時不時拈酸,忍不住竊笑,迎上夫君不解的目光,嗔道:“胡說什麼,他還不要我管你的事情呢,好生嚴厲,我都不敢和他多說一句話的,這你怎麼不問?”
裴玄章無奈,正要說些什麼,見身前的人定定看向他,道:“我很喜歡世子送的首飾,可我隻喜歡你呀,成日裡疑神疑鬼不累麼,我可舍不得你像他那樣勞累,咱們每天都能像現在這樣過日子還不好?”
他不知她怎麼忽然說起這些甜言蜜語,心下一震,正不知該回應什麼,卻聽她驚呼一聲:“你怎麼把手都割破了?”
謝懷珠本來沒有注意到他的左手有異,可是他剛剛抱她起身,才止住不久的傷口重新溢出鮮血。
她想起小的時候母親不小心被針刺破指尖,父親都會含上一會兒,說是有止血的功效,郎君現在流出的血比針線活那點血珠多上不知多少,顧不得血味甜腥,連忙握住他受傷的食指拭血,送入口中。
本就是他自己弄出的傷口,裴玄章不甚在意,見她如臨大敵一般驚慌,雖微微歡喜,卻不适應她過分的熱心,制止道:“擦藥就好,仔細犯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