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一輛紅色保時捷劃破寂靜,疾馳而去。
溫暮盈手肘抵着車窗,指尖在屏幕上亂飛,給裴亦琛發去一條,【馬上到。】
“他就這麼答應了?這安排,他沒意見?”宋垚單手操縱方向盤,目光在她身上一掠而過。
溫暮盈又給韓雪兒發了條消息,頭也不擡,“有什麼不同意的?說好了不公開,自然得裝不認識。”
腦海裡,昨晚的對話片段閃過。
為防萬一,她特意提醒裴亦琛今天兩人分開行動。
她與宋垚同行,裴亦琛自行安排,并且反複強調,宴會上必須形同陌路。
彼時,裴亦琛剛洗漱完,走出浴室就聽見這句,眉心不自覺蹙起,“非要這麼折騰?說句話都不行?”
溫暮盈盤腿坐在床上,擡眸看他,“倒不是我折騰,換别人無所謂,可誰讓你是裴亦琛?你那不近女色的名聲在外,突然破功,不得把人吓死?”
裴亦琛掀開被子躺下,側身支頭,“暮暮就不怕有别的女人靠近我?心懷不軌?”
而溫暮盈神情淡漠,提醒他某段不堪回首的過去,“裴總怕是忘了,第一次見面,您可是對我這個女人,直接來了個反手擒拿。我還怕有人靠近你?我擔心的是人家能不能承受得住。”
裴亦琛聞言輕笑,嘴角微彎,“這麼說,暮暮是承認,當時心懷不軌?”
溫暮盈睨他,“不是我,是藝術讓我的相機想對你心懷不軌,你當時隻是個取景工具。”
“……”
保時捷滑進韓宅,穩穩停下。
宋垚蹬掉平底鞋,從後備箱摸出一雙細高跟,換上時忍不住抱怨,“哪個缺德鬼發明的這玩意兒,純粹折磨人。”
溫暮盈攏了攏大衣,看着她笑,“你哪像個藝術世家的小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哪個田徑隊的。”
宋家算不上真正的豪門,但在溫暮盈眼裡,卻是另一種豪門。
祖上是宮廷畫師,世代浸染丹青翰墨。
宋垚的父母在圈子裡也小有名氣,一個畫畫,一個玩陶。
偏偏宋垚大學選了影視錄音,估計是年少輕狂,一時興起。
後來發現扛着話筒杆比扛水泥還累,這才轉了行。
至于為什麼選建築設計,有次她不吃不喝熬了整夜,拼了個巴黎聖母院的模型出來,不但沒覺得累,反而成就感爆棚。
“你埋汰誰呢?”宋垚忍不住嗆她,“誰能比得過你?當初那副張牙舞爪的勁兒,誰敢信你是個會撫琴作畫的資深淑女?”
這事兒宋垚能念叨三天三夜。
最初,她也着了溫暮盈的道,被那副乖乖女的表象騙去。
直到入住寝室的第三天,溫暮盈被窩裡一聲铿锵有力的“卧槽這男主什麼逼.眼光”,震得她半天沒回過神。
後來,為了給同寝的姐妹出頭,溫暮盈下了晚自習,殺到食堂,面無表情,大步流星,一把将飯扣在了渣男頭上。
對溫暮盈的性子略知一二後,她對這女人的認知再次被刷新。
大一下學期基礎樂理課,樂理老師彈錯個音,死不承認還強詞奪理。
溫暮盈沒忍,開口提醒。
年輕的樂理老師臉皮薄,惱羞成怒,“這位同學既然說有問題,不如你來給大家重新演奏一遍。”
本以為會讓人知難而退,誰知她面不改色,起身坐到鋼琴前,行雲流水般彈完。
宋垚覺得這女人簡直是個怪物。
徹底服氣的,是有次午休,她無意撞見溫暮盈用一根自動鉛筆,臨摹《教父》的經典鏡頭,光影精準,分毫不差。
溫暮盈惆怅地歎了口氣,“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不提也罷。步入社會,壓抑太久,都沒機會痛快一回。”
宋垚輕嗤,“怎麼沒機會?你家那位還不夠你發揮?”
溫暮盈來氣,“我也不是不敢,關鍵是實力懸殊,先天條件不允許啊!不然我早把他摁地上摩擦了八百回。”
宋垚頓了一秒,幽幽道,“這話我信,事實是,你沒擦成,反被他擦到了床上。”
溫暮盈被噎得說不出話,狠狠瞪了她一眼,不再繼續這個話題,挽着她往宅邸走。
韓宅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到場的除了親朋好友,還有京市一衆名流,與其說是為韓家小姐慶生,不如說是一場暗流湧動的盛宴。
衆人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在角落裡那幾位舉足輕重的人物身上。
豪門如金字塔,财富、權勢、底蘊,層層遞進。
裴家,根基雖淺,卻穩居前列。
裴亦琛接手裴盛後,版圖擴張至AI領域,加之老爺子早年深耕傳統産業,又有軍區背景加持,政商兩界,裴家翻雲覆雨。
如今,裴亦琛之名,比之裴老爺子更盛,上流社會無人不曉。
顧家雖不及裴家權勢滔天,卻在娛樂圈一手遮天。
陸家、許家實力相當,一個執掌信息命脈,一個掌控民生根本。
而今晚的東道主韓家,不過是顧家旁支,主營石化産業,在本領域雖小有成就,卻難登大雅之堂。
誰也沒想到,區區旁系,竟能請來裴家這位爺。
賓客們個個伸長脖子,揣度着幾位少爺的意味深長。
陸霆睨着身邊的男人,心裡翻江倒海。
“就這麼悄沒聲兒地把事辦了,還配合人玩什麼紅樓夢的潛玩?你這手段,‘騷’字已經不足以形容了。”
“喲,文化人兒了啊,這是被刺激狠了?”顧言在旁邊笑得不行,許諾也跟着笑。
陸霆撇嘴,不想接茬,轉頭又擠兌裴亦琛,“我是沒他這麼不要臉,什麼招兒都使。”
被擠兌的人這才施舍般掀了掀眼皮,慢悠悠轉着打火機,吊兒郎當,“你倒是要臉,也沒見你跑多快。”
陸霆胸口一梗,随即換上笑臉,“這都坐實了,你要不吹吹枕邊風,讓女神幫小叔子一把?”
“少跟我這攀關系,有本事自己讨好去。”
陸霆不樂意,“你這事兒成了,翻臉就不認了?要不是我拉着你去酒吧,後來又給你通風報信,你能有今天?”
裴亦琛懶洋洋地應了聲,“你這麼說,倒也有點意思。” 稍頓,又補了句,“那你再表示表示,不多,再來塊百達翡麗,我考慮考慮。”
陸霆徹底閉嘴,斜眼看人,“你們,絕配!”
裴亦琛唇角一勾,“嗯,承蒙誇獎。”
“……”
誇你個鬼!
門口一陣細微的騷動,吸引了部分賓客的目光。
幾聲壓抑的驚呼後,便是竊竊私語。
許諾率先捕捉到這絲異樣,順着衆人的目光望去,神情一頓,轉頭,笑意盈盈地看向陸霆和裴亦琛,“今晚,二位怕是不得安生了。”
陸霆正心煩意亂,聞言擡眸,呼吸一滞。
兩個女人挽着手臂,姿态親昵,其中一個香槟色長裙,妝容精緻,卷發披肩,優雅知性。
陸霆的目光凝在那抹香槟色上,宋垚一改往日的素淨,盛裝打扮,他心口一緊,危機感油然而生。
顧言收回視線,饒有興緻地望向主位上的男人。
裴亦琛不知何時停下手中的動作,面上波瀾不驚,唯有那雙微眯的眼,緊緊盯着門口的身影。
溫暮盈一襲黑色長裙,身段玲珑,裙擺一側開叉至大腿中部,隐約露出修長白皙的腿,腳踝的銀鍊閃爍。
大波浪卷發随意披散,隻一側耳朵戴着珍珠耳飾,妝容清淡,唯有唇上那抹與高跟鞋相呼應的紅,過分奪目。
裴亦琛收回視線,身子後仰,指尖的打火機輕叩幾下膝蓋,眼睫低垂,斂起所有情緒。
溫暮盈挽着宋垚,輕擡着下巴,目光冷淡掃過全場,紅唇輕啟,語調微涼,“這哪是生日宴,這快成戛納頒獎典禮了。”
宋垚環顧着四周,那些灼熱的目光,大多落在溫暮盈身上,她輕笑,“可不是,你一進來,全場焦點都移位了,紅毯女王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