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寂靜之中，蝶葉舞出神地望了一會兒，終于噙笑緩緩開口了。

“主人，你該多休息一會兒，昨夜我吸取了你太多的靈魂之力，你現在光是站着都很吃力才對。”

許是因為一夜未喝水，嗓音有些幹啞，沙沙的聲音似是在耳邊呢喃，帶有難言的魅惑。

蘇靜暗吐了一口氣，有些遺憾。

暗室昏暗，她本以為自己這身裝扮或許能唬住蝶葉舞，讓她誤以為是她真正的主人，可惜，蝶葉舞還沒有那麼好騙。

她不再站在那裡當木頭人，擡步走到了她身邊後坦然坐下。

也或許，她經常能夠見到廬主，所以不會弄混……？

她眯起眼睛，邊整理着衣角，邊思索着這個可能性。

“為什麼要坐到我身邊？”蝶葉舞笑看着她的舉動，慢悠悠地問道。

“因為這樣更好說話啊。”蘇靜聳了聳肩。

“是嗎。”蝶葉舞悠然一笑，低聲細語，“那剛剛為何要離我那麼遠呢……？”

自然伸出的大手就像是撫摸花瓣一樣的溫柔，若有似無地摩挲着蘇靜脖子上的溫熱肌膚。

那是人類最脆弱的地方。

仿佛自己的生命不在她的掌中一般，蘇靜擡手捉住她的手，眼神冷銳，微笑輕聲道：“别來這一套，玉君子與我初見面時，已經這般試探過我，你就實在不必再來一次了。”

似是意外于她的大膽，蝶葉舞頓了頓，忽然就笑了起來，低低啞啞的嗓音先是斷續輕笑，逐漸變成了大笑，笑聲沿着走廊往外傳得很遠。

她邊笑邊拍着大腿，說道：“也是，也是。敢抛下那孩子一個人過來面對我，我早該知道主人的大膽與豪氣。”

蘇靜摸了摸自己被松開的可憐的脖子，短短兩天它可真是受苦了。

一直以來，外人對她的評價不外乎謹慎機敏、和善友好，她從未想到她能與這兩個詞扯上關系。

不過這裡的人都不太正常，給出的評價也不正常就太可以理解了。

她靜靜等着她笑聲弱下去，才不失時機地含笑問道：“那麼，你要拿什麼作為對我的’大膽與豪氣’的獎勵呢？”

蝶葉舞臉上還是帶着放松的笑，眼神卻變得靜谧極了，如同炎熱夏日裡靜止的樹，有着時間凝固的錯覺：“主人又想要知道什麼呢？”

主人二字低啞纏綿，被她念得順理成章，親昵又信任——給人一種她在誕生之際就屬于她的危險錯覺。

蘇靜抑制住雞皮疙瘩，下意識地想要往回抽手又頓住，指尖僵着，神色卻不變：“告訴我，你的前主人給你的任務是什麼？他這兩年有來過城堡嗎？他——現在又在哪裡？”

蝶葉舞眯起眼睛，不答反問：“為什麼不命令我呢？”

“因為真正的信任不需要靈魂契約。”蘇靜面不改色地說道。

蝶葉舞的眼神透着好笑，像是看透了小女孩的把戲，卻又體貼地不去戳穿，慢慢地回答道：“我的前主人沒有給我下達命令。這兩年裡，我沒有見過他。我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

蘇靜頓了頓，不确定蝶葉舞是不是在變相地逼她登上一場賭上靈魂的競技場。

蝶葉舞漂亮的绯色眼睛微微彎起，将她的懷疑盡收眼底，她悠悠說道：“我沒有說謊哦，我可以對着我們之間的靈魂契約起誓，這句話以及我今日裡接下來将要說的話中沒有一個字是假的。”

蘇靜來不及阻止，就感覺到了靈魂之花上與她所牽連的那根線驟然閃爍起光芒——她接受了她的誓言，若是違背，蝶葉舞的靈魂會四分五裂。

蘇靜合法市民的身份讓她并不喜歡這樣的方式，但不能否認，這又确實讓她感覺到了無比的踏實。

可這隻能說明，蝶葉舞比她高明了不止一籌，她自诩缜密的心思在她眼中或許就如同稚童的遊戲。

她暗吸了口氣，壓下現在最不需要的自我猜疑，消化着她所傳遞的信息。

那混蛋城主竟然兩年以來都沒有回來過？那他究竟在哪裡？

她腦袋裡一片混亂：“那麼，是誰在令你替我準備食物？這個地下室是專門為了你準備和布置的嗎？為什麼你沒有像玉君子一樣，失去主仆契約變回石頭？你被鎖在這裡，又是因為什麼？”

對于她連珠炮般的提問，蝶葉舞不慌不忙，答道：“那是個戰鬥傀儡，我不認識它，它不是我的前主人的傀儡。

“這間地下室本身就是城堡裡衆多暗室的一個，為了讓我這兩年過得不要太艱難，他們特地為我布置了一些家具。

“我本該和玉君子他們一樣，被解除靈魂契約成為一塊石頭——說實話，那樣的話這兩年反倒不會如此難捱——隻是為了讓我幫忙，他們也幫了我小小的一個忙，讓我苟延殘喘到了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