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衛在意識到這一點的同時,血液噴湧而出,如绯色的菊花濺開細長的花瓣,疼痛姗姗來遲,護衛忽然明白過來,他沒救了。
他眼裡閃過絕望和憤恨,這本該是個輕松簡單的任務……為什麼?為什麼沒有人告訴過他,高級傀儡是這樣可怕的怪物!
他腦海裡閃過在孤房中枯坐的奶奶,他唯一的親人,眼角掃到癱在地上滿是鮮血的冷木,心裡一熱。
至少,至少死前一定要殺了冷木。
寒荒廬廬主是真是假、是死是活都無所謂,隻要冷木死了,他百口莫辯,不是假的也是假的,就算活着也必須死了!!
他流血過多,呼吸急促,疼痛絞着胸口的血肉,可眼神卻異樣得發亮。
不知是從哪裡來的力量支撐着他,本來搖搖欲墜的他擡起手,一抹寒光自袖口閃爍,冷木感受到了殺氣,可他卻沒有辦法,絕望地扭着身體大吼:“你……你不能殺我……我是冷松的堂哥,你不能殺我!!”
随着他的嘶吼,一隻箭矢飛射而出——卻沒有穿透冷木的身體,而是穿過了那瀕死護衛的右手!
劇痛與驚怒同時襲來,鮮血淋漓浸透了他的黑衣,銳利的箭矢似乎也穿破了年輕的護衛最後的心氣,晃了晃,他的力氣如流水逝去,再也站不穩。
在身體不受控制地倒下時,他硬是擰過頭,朝着攻擊飛來的方向看去,想看看究竟是誰讓他人生中最後的一點努力化為泡影。
在看清楚是誰後,他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
那一直貼着牆邊瑟瑟發抖的軟弱銀面青年不知何時站了起來,露出袖子的□□的弦還在微微顫動,昭示着剛剛那一箭的來源。
那青年在充滿血腥味的陰暗殺伐之中,輕輕歪着頭,銀面下露出來的潔白下巴透出一股子不合時宜的優美,清涼低沉的嗓音充滿了疑惑。
“說真的,我這麼大一個活人,你們為什麼都不看我一眼呢?”
竟然是他……竟然是他!
隻是因為一個他們根本沒放在眼裡的廢物,一個隻會躲在手下背後的無用貴族,隻是因為他們的一點忽視和大意,他的生命,他的價值,他親人的餘生,全部都沒有了意義……
他心裡充滿不甘與懊悔,可意識不受控制地逐漸抽離,最後留在圓睜的呆闆眼眸中的隻有那道悠然而立的身影。
戰鬥說來長時則快,隻是這麼幾個來回的功夫,玉君子已将另一個護衛殺死,短劍拔出,濺出血花,沾到他玉白無暇的臉上,黑眸裡還泛着殺人過後獨有的清煞,帶來令人心顫而絕望的美。
轉眼間,冷木殘,兩個護衛死去,詭異的寂靜籠罩住庫房裡,新鮮的血氣騰出一絲絲令人作嘔的甜味。
蘇靜低着頭,手在不停地一張一握。
自從被玉君子和蝶葉舞誇過她□□有天賦以後,她每日必早起練習,拉弦次數早已數不清,可憐的肌肉反複酸痛,然而隻有這次,同樣的重複動作,卻殘留着不同的手感。
她看出那護衛有殺冷木之心,不知是什麼在支撐着一個瀕死之人做出這麼艱難的動作,她卻決意不能讓冷木死——至少,不能死在這一場裡。
情急之下,她反而更冷靜,意識變得無比敏銳,周遭的一切都如慢動作,耳畔忽然清淨了,她心靜若止水,沒有絲毫多餘的動作,冷漠的眼裡隻有她的目标。
搭箭,拉弦,射出,箭離弦而出,離開她的掌控,卻如她手持匕首,精準地戳穿了那人的手掌,骨肉穿透的聲音是那樣的不真實,可觸感就這樣清晰地留在了手心之中,似是粘稠的血,怎麼也抹不幹淨。
一切塵埃落定,她才從那種極緻的冷靜中脫離出來,明白過來她剛剛幹了什麼。
她心裡感到一陣寒意,胃部翻湧,隻欲作嘔,卻知道此時不是時候,深吸一口氣,用理智強行将這陌生的感覺咽了下去,面無表情地擡起了頭。
門口還圍着數人,本都是寒荒廬裡生死之間拼殺出來的窮兇極惡之徒,平日裡可謂殺人不眨眼,可他們此時卻被玉君子堪稱藝術的殺人手段震懾住,竟沒有人敢再踏進來。
幾年前寒荒廬申請加入聯盟時,為了符合規定,那廬主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粉飾,竟把評審委員會的人糊弄了過去,以為這是個什麼民風淳樸、風景優美的好地方,成為了寒荒廬的人酒後的笑話。
但實際上,所有人寒荒廬人都清楚,這裡依舊是那個法外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