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萬戶俱歇,雪都已困倦了,不再落下。
寒荒廬城堡的書房中響起敲門聲時,蘇靜正全神貫注地讀着紅蓮的手記,聽到聲音下意識地看了眼時鐘,神情中浮現了一絲疑惑。
“主人,我是十七。”
“請進。”
她揉了揉疲倦的眼睛,稍微坐直身體,掰了掰僵硬的肩膀,邊把手記合上放到一邊,邊開口。坐在不遠處看着文件的玉君子擡眼看了下她,起身走到她身後,把被她扒拉到一邊的披肩重新蓋在了她的肩頭。
十七應聲而入,陷在沙發裡的蘇靜習慣性地觀察着他的表情,可惜,理所當然的,她什麼也看不出。
但深夜進來,隻可能是急報。
她忍着哈欠,問道:“怎麼了?”
“夕陽山的人去了藍玉鎮,打頭的是冷松的親信下屬冷青,共帶了二十人;後頭還有約五百人陸續而來。”
“戴着武器?”
“戴着武器。”
蘇靜呼了口氣,有種懸着的心終于死了的詭異安心感。
其實在管家與别的侍衛放着她這麼大一個活人不去殺,非要強殺冷木的時候,她已經猜到了他必然是冷松為她設置的陷阱,可人總是心存幻想,希望生活不要對她那麼糟糕。
現在冷青的出現,算是徹底打碎了她殘存的希望。
長久的猜疑終于落了地,她在遺憾之餘,也有些放松,因未知總是恐怖的。
“冬青坡真就一點動靜都沒有?”她又确認道。
“是,沒有任何人在從冬青坡到藍玉鎮的路上有可疑動作。”
“或許還是太遠了。”蘇靜皺着眉頭,自言自語。
“沒有難道不是個好事?”玉君子在身後笑着道。
她笑笑,不吭聲。
猛虎旁邊沒有惡狼追随,自然是值得開心的,可蘇靜多慮多疑的性格讓她注定多心勞,隻有冬青坡自證其污才能讓她徹底放心。
隻是她也沒有對人自我剖白的習慣,尤其是面對着詭計多端的高級傀儡。真将自己掰開來揉碎了講個明白,她大概就要被人拆骨吞肉吃得幹幹淨淨了。
細細想來,她連對着自己的父母也沒有多聊過自己,雖有聊得來靠得住的朋友、同事,可數來數去,她最能敞開自己的,也隻有蘇澄。
“有沒有動靜,盯着就是,總是會露出蛛絲馬迹的。”
外面傳來了悠然華麗的聲音,衣裙飄然如雲,蝶葉舞那張在黑夜中依然豔麗無匹的臉出現在了十七頭頂。
她雙手放在他肩膀上,下巴擱在十七的頭頂,身材不算高大的十七在她這個巨型麗人面前簡直像個孩子,讓人擔心他會被壓扁——隻有他自己面無表情,好似無事發生般任由蝶葉舞趴着。
她笑嘻嘻地表功:“主人,那管家被訓練過,是個硬骨頭,可還是抵不過我的手段,全都招了,白紙黑字,交代得明明白白。”
她搭在十七肩頭的手指尖紅豔豔的,似是用血塗得指甲。
“交給你果然是對的。”蘇靜笑着表揚道,不去細想她所謂的手段是什麼,“辛苦你了,他都說了些什麼?”
大約覺得她的表揚不夠熱情,蝶葉舞面露不滿,但看出她眉眼裡深藏的疲倦,也不忍多折磨她,難得直接地告訴她:“與你想的一樣,他是冷松的人,跟着冷松也有十年了,一年多前,以輔佐不通财政的冷木的名義去了藍玉鎮,主人,你猜一猜,他這段時間都做了什麼?”
蝶葉舞的眼睫毛如蝴蝶般上下飛舞,眼神又媚又豔,不說男人,便是個女人被這樣看着也會忍不住臉紅心跳,也不知一個傀儡,哪兒學來的這種手段。
玉君子看得直皺眉頭,露出一絲嫌棄,擔憂地看了蘇靜一眼,卻隻看到她神色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