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件事情是真的?”
城堡書房中,玻璃窗外是被結界隔絕的凜冽天空,再遠處,能看到雪花飄落,讓人預感到,這又是個嚴酷的冬天。
坐于主位上,正瞪着眼和城堡财務支出報告鬥智鬥勇的蘇靜擡起了頭。
她沒有戴銀面,年輕而白皙的臉上不帶笑意,眉頭習慣性地皺着,黑色卷發随意盤在後頭,顯得五官愈發孤峭單薄,眼神掃過發話的人,帶着沒有遮掩的清明銳利。
“那件事?”
“玉君子和’銀面廬主’的事。”
不遠處的書桌前整理情報的玉君子聽到有人提到他,不由也望了過來,微笑着和他們小小地揮了下手。
蘇靜哦了一聲,揉了揉眉頭,心不在焉地點頭,眼神又放回了報告上:“内奸的工作幹得不錯,幫了我們大忙。”
咚的一聲,拳頭落在了桌上,一片陰影覆蓋住了她,窗外刺眼的陽光被一具高大健碩的軀體截斷,好似大壩擋住了波濤。
明暗轉換得太快,她眯了眯被刺痛的眼睛,眼底劃過一絲不耐的寒光,臉上卻笑了起來,重新擡起頭,問道:“怎麼了,磐石?”
那神情看似溫和,實則帶着嘲諷。
出現在眼前阻礙她的視線的是張冷漠堅硬的臉。
他有着濃眉毛、鷹鈎鼻、方下巴,輪廓硬挺,針一樣的蒼色短發,一雙發暗的同色眼眸堅如磐石,俯視着她的眼神充滿了質疑與憤怒。
如今蝶葉舞不在,城堡裡大小事隻有她和玉君子兩個做決策總有極限,前段時間,她試探着和玉君子提出了再現形一個高級傀儡的要求。
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沒有多怄氣,很爽快地答應了,并詢問她想要什麼樣的傀儡。
當她說出想要一個能總管大小事務、統籌各項資源、庶務能力強的傀儡時,玉君子面露難色地告訴她:“倒是有一個能力上能夠完全契合主人的要求的傀儡,隻是他性格上……”
蘇靜當時心想着,你們這幫高級傀儡性格上有哪個是沒有難處的?
左右都是廬主的鍋,上梁不正下梁歪,她對他們的性格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期待和要求,遂爽快地應道:“隻要能力達到要求,别的都是小事。”
于是乎,她身邊又來了一個與玉君子、蝶葉舞方向性不太一樣,但是麻煩程度不相伯仲旗鼓相當的高級傀儡,最大的愛好就是用一雙挑剔、嫌棄、憤怒、冷漠的眼睛,沉默地審視着她的一舉一動。
自現形後,他言聽計從,辦事能力沒有辜負高級傀儡的名聲,好用得令人感動,她也就直接無視了他那無處不在、猶如針刺般的視線。
他選擇了今日爆發,那看來,他已經對她有了一個初步的結論了。
有趣。
蘇靜心底冷笑。
“怎麼了?你竟然問我怎麼了?”磐石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冰的嗤笑,重複着。
“你我之間雖然簽訂了靈魂契約,但你畢竟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我的傀儡’,沒有辦法做到如你和你的主人般心有靈犀。你不用語言清楚地告訴我,我就不會明白你在為了什麼生氣。”蘇靜眼眸中暗焰一竄,口氣卻平靜如冬日湖面。
大約是她的措辭取悅到了他,磐石神情微緩,但聲音還是冷硬得不懂通融,硬邦邦地說道:“不要忘記,你隻是個假貨、主人的替代品,你的任務就是乖乖待在城堡裡,好好地完成你應該扮演的角色,而不是毀壞主人的信譽。這次考慮到你不知事情輕重,不對你做任何處置,但記住,沒有下一次了。”
嗡的一聲,蘇靜覺得世界突然安靜了,她聽到了自己腦子裡有什麼繃斷。
她如盯着獵物一般銳利地盯着他不放,嘴角一翹,露出和善的笑容來,溫聲細語:“我很驚訝,一個抛棄一切、消失兩年、置所有支持者不顧的人,原來也是有殘存的信譽可言的。”她停頓一下,故作恍然地笑道,“也對,和我們翡翠城不同,寒荒廬這樣的蠻荒之地,或許是不講信譽的。”
“你說什麼?!”磐石勃然大怒。
“這是我要說的話!”蘇靜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逼近磐石的臉迫得他下意識地往後仰了仰,手指尖點住桌面維持平衡,而後他蒼色的眼中劃過一絲懊惱。
而她卻不管他在想什麼,叉着腰朝他又湊近了一點,眼中的怒氣能夠将人灼傷。
“磐石,”她原本就低的聲音被壓得更低,清清冷冷地念着他的名字,每一個音節都纏繞着如鋼絲般堅韌的绯色靈魂之力,以不具實體的龐大力量,将磐石軀體野蠻地絞緊,命令道,“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