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我都是寒荒廬廬主,這座城堡的主人。”青年微微一笑,依然是無害的模樣,語氣卻分外從容,輕松地消解着姜南細密的殺機。他伸手示意,“諸位先請坐吧,知道你們要來,玉君子特意準備了一桌好菜,還請務必賞臉。”
冷松與姜南落座前,他們的侍衛仔細檢查了座位,又一絲不苟地審視了桌布餐具,可謂幹盡失禮之事。
若是以前那個殺伐果斷、行事酷厲的廬主,此時宴廳已經飄起了血雨;可那自稱是廬主的銀面青年卻毫不生氣,隻是笑眯眯地看着,仿佛在縱容親戚家的小孩在家裡東摸西碰。倒是她身後的磐石濃眉皺緊,滿臉不悅。
“不好意思啊,我的屬下們過于擔心我,都顯得婆婆媽媽了。”冷松咧嘴一笑,一屁股坐在了客座上首,翹起了腿晃着椅子,姿态嚣張地說道。
姜南在他對面坐下,蘇靜則坐在主座。其餘侍衛大部分都分散在牆邊,僅有幾個心腹不離左右。玉君子端着酒水走來,親自為他們斟酒。
水聲清晰地在餐廳裡響起,凸度窗外有人影在雪地憧憧,門外的走廊處時不時傳來沉重的腳步聲,那是穿着盔甲的侍衛們在巡邏——或者說是在搜房。
此刻,整座城堡除了蘇靜和兩個高級傀儡,隻剩下寥寥幾個劣種傀儡打理家務,宛若空城。冷松帶了一千兩百人進城,城外還埋伏着一支小隊,嚣張至極,俨然将這裡當成了自己的地盤。
他的态度很明确:寒荒城,他要定了。至于蘇靜這個假貨的命,則要看他們接下來的談判結果。
承諾?誠信?
哈,這東西在寒荒城就是一個笑話!還會相信這種廢物的不是小孩就是死人。
“應該的,應該的。”戴着銀面的青年依舊笑眯眯的,仿佛他就沒有脾氣,右手晃了晃手中的玻璃杯,赤色的液體微微晃蕩,他随後舉起杯子,語氣溫和,“感謝二位不遠萬裡來訪。為了我們的協議,為了二位的前程,也為了寒荒城的繁榮,幹杯。”
冷松的手指摩挲着杯座,拇指上的紅寶石戒指在燭光下閃爍。他閉着眼聽完蘇靜的話,嘴角一翹,也舉起杯子——卻沒有喝,而是随手遞給身後的冷青。冷青接過,一飲而盡。
“果然是好酒,多謝廬主款待了。”英姿勃發的年輕人朝着主位低頭緻意,語氣恭敬。
“廬主”的神情被面具遮掩,但她身後的兩個高級傀儡卻臉色陰沉。
磐石從一開始就對他們輕浮張狂的作風暗怒,沒給過一個好眼神,事到如今,完全是用看路邊的垃圾的眼神看着這群不懂禮數的野蠻人;
玉君子笑容未變,噙着優雅的微笑,可那雙古井般的黑眸卻暗沉如深淵,殺氣絲絲縷縷地溢出,柔軟的袍袖微微飄動,宛如看着死人。
冷青心裡微微發寒,借低頭之機避開他們的目光,同時暗自揣摩他們的反應。
從金榈鎮交涉開始,磐石的反應始終如一:他不忠于眼前的“寒荒廬廬主”,但對冷松等人的做法極為反感。
然而,玉君子的反應卻完全不同!
自進屋起,冷青就發現他的目光始終纏繞在“廬主”身上,對于他們的出現反應寥寥,但他們冒犯的舉動讓玉君子釋放出刺骨的敵意,而那敵意在此刻化為了讓人膽寒的殺氣。
這個反應,簡直就像是……
“簡直就像是認你為主了一樣。”
冷青一驚,以為自己說出了口,但很快他就發現這是自家老大在開口,語氣意味深長。
他瞥了眼兩個高級傀儡,磐石臉色難看,玉君子卻泰然自若,最後目光重新定在了此間的主人身上。
若他真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收服一個有獨立思想和情感的高級傀儡,那麼他的手段必不容小觑,這意味着他不是他們所想的那樣,隻是一個被傀儡推在台前的代言人。
這段時間裡的種種,究竟有多少是出自他的手筆?又有多少是他的僞裝?
他引他們前來,除了保命,是否另有所圖?
如果是這樣一個有心計和手段的人,那麼他們要采取的或許就是另一個行動了……
冷青心念電轉,屋内如此溫暖,冷汗卻浸濕了他的後背。
銀面青年哈哈一笑,悠然自在地抿了一口紅酒,嘴唇沾了一滴酒液,顯得露出的半張臉格外肌膚晶瑩潤透。
“我本就是他們的主人,傀儡師掌控傀儡,又何須要它們’認’?看來,冷大人對傀儡的研究還不夠透徹。”
這個假貨看來是咬死了不承認自己是假貨了。
“那你就對傀儡很了解了嗎?”冷松心中警鈴大作,但面上依舊嚣張,冷笑道。
“至少在這個屋子裡,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傀儡。”銀面青年回得滴水不漏,“若冷大人有什麼需要,能力範圍内我都可以滿足。”
“哦?可我卻看不出來,我有什麼地方需要傀儡師的幫忙。”冷松輕蔑地笑道,“你的高級傀儡或許很厲害,哦,有個什麼名号來着?’殺手’?’參謀’?可那有什麼用,你依舊需要坐在這裡和我談判,那群劣種傀儡,依舊乖乖地走出了城堡,在我的兵面前什麼也做不了。”
“比起這群披着人皮的怪物,”他的手全部張開,再用力握緊,仿佛捏碎了看不見的硬物,胳膊上青筋暴起,他咧着嘴角說道,“我更相信我的兄弟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