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相對應的,最初蘇靜願意讓傀儡吃飯,是受了自家兩位老闆的影響,摻雜着善意、知識以及習慣。
她還是不夠接近紅蓮。
窗外雪落無聲,蘇靜摩挲着紙面,眼神沉沉。
這證實了她長久以來的猜想:自己體内的靈魂之花,必然來自銀面廬主。
一個危險的念頭浮上來:或許某天,她能直接讀取這份”贈禮"中的記憶。那些被契約模糊的傀儡記憶裡沒有的真相,說不定就藏在這朵豔麗盛放的花中。
窗外雪聲簌簌,蘇靜望向自己的掌心。
眼下能練習的對象太少——戰鬥傀儡意識混沌,即使是原初傀儡也好不到哪裡去。至于玉君子……
她下意識搖頭。那個看似平靜的傀儡,内裡怕是藏着暴風眼。稍有不慎,就會引發災難性的連鎖反應。
指尖的筆突然一頓,墨汁在紙上洇開一個小點。
蘇靜若有所感地擡頭——窗外,護城結界的橙光正與暴風雪撕扯糾纏,白茫茫一片。
就在這混沌的雪幕深處,某根靈魂契約線被輕輕扯動,像被風吹響的風鈴。
“回來了啊……”她無意識地低語。
無需任何人告訴她,她已然知曉,放在外面的風筝回來了。
她站起身,叫來了守在門外的十七,讓他拿來禦寒的衣物。
“若是玉君子或者磐石來找我,就說我去接蝶葉舞了。”
蘇靜冷靜地吩咐,借着他的手穿過了厚重大氅的袖子,任十七給她戴上了白絨絨的帽子,又在胸口挂上了一個機械燈“瑩光二号”。
正要離去,突然被拉住手腕,她吃驚地回頭,看到他往自己的袖子裡塞阿波羅,一個,兩個,三個……
帶着點十七的體溫的阿波羅還未啟動,金屬圓盤觸手冰涼,驟然滑入袖口讓蘇靜凍得猛然一縮,慌忙阻止住他的動作,哭笑不得地說道:“你這是幹什麼?”
“外面冷。”十七垂眸,安靜地說道,眼睛還固執地瞄着她的衣袖,似是要瞅着縫隙就往裡面塞。
“那也用不到這麼多,何況我不會出結界的……誰教你的?”蘇靜無奈地問道,垂下雙手,讓阿波羅滑到手心,摁開了兩個,把剩下的阿波羅伸出去,“多謝你了,但我用不了這麼多,剩下的你拿着吧。”
“……玉君子。”十七一闆一眼地回答着她的話,卻不去接阿波羅,隻是重複道,“外面冷。”
蘇靜歪着頭,看了他兩眼。
她在女性中算是高挑的,十七隻比她高一點點,秀氣單薄的眉眼恭敬地垂着,可走廊裡昏黃的夜燈為他平闆空白的神情添了點暖色,那獨屬于戰鬥傀儡的呆滞,因為沉默中的固執反倒是多了些人氣。
“玉君子啊……”蘇靜忽然笑了,指尖輕點他眉心,“我才是你的主人,下次不要那麼聽他的話。”
十七道:“是,屬下不會再聽玉君子的了。”
她總覺得這句話比他往日的語速要快一些,不由愣了下,而後覺得這話不太對,強調道:“倒也不用全部都不聽。”
十七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似在努力思考。
蘇靜知道自己的指令為難到了他,自嘲一笑,聳肩道:“算了,以後再說吧。”
她不欲多浪費時間,踮起腳随手拍了拍他的腦袋,快步離去。
十七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了昏暗的走廊盡頭,過了半晌,他猶豫地,小心地擡起手,摸了摸頭頂,指尖又碰了下額頭,僵硬的嘴角邊慢慢浮現出一縷極淺極淺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