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可憐。
憐憫這麼一個體型比自己大上百倍的異種生物,也許有點自不量力。
黑龍又吐出一口光焰閃動的煙霧,隻是這一次的吐息,看着有氣無力的,隻能怒張開漆黑的鱗片以壯聲勢。
漆黑的鱗片在陽光下反射寒光,發出金屬摩擦的堅硬聲響。
“别怕啊,我會幫你的。”容絮站在黑龍的頭顱邊,輕輕撫過它的鱗片。
本以為這條吐火的黑龍身上會很燙,可它體外的鱗片卻是冰冰涼涼的,有一種溫潤如玉的觸感。
容絮隻是指尖觸到了它下巴上一塊黑色細鱗,黑龍就渾身震顫起來,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咆哮聲,鱗片下山嶽般的肌肉贲起,渾身的傷口因此撕裂得更大,灼熱的龍血熔漿般流淌。
容絮連忙将雙手按在了将欲昂起的龍首之上,“别跑,你一動身上就流血。”
黑龍似乎聽懂了她的話,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渾身脫力而無法再次飛起。
該怎麼幫它呢?
容絮環顧四周,這片海灘對她來說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不遠處,在棕榈樹的陰影下,靜靜地伫立着一幢老舊的木屋。
海邊的公共沙灘上通常都會有這麼一間小賣部,售賣一些小吃和雜貨,從漢堡熱狗到花色刨冰,應有盡有。
售賣窗口上方藍色的遮陽布被風吹動,如波浪般微微搖晃,陽光斜灑,盛滿橙汁的玻璃杯上凝結着水露,浮冰碰撞,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
一切都像是被打上了一層柔光濾鏡般,有一種如夢似幻的失真感。
容絮對這種感覺很熟悉,穿越之前,網絡上正流行一種叫做“中式夢核”的美學風格,模糊朦胧的千禧年老照片裡儲存着再也回不去的舊時光。
……這間小木屋,隻存在于容絮十歲之前的記憶裡。
她朝着木屋拔足狂奔,一鼓作氣推門而入,廢舊的木門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腳下的木地闆因為時光的沉澱而反射着溫潤的光。
各種商品擠擠挨挨地擺放着,從貨架的最底層一直堆積到天花闆,五顔六色的繁複花紋逼仄又擁擠,空氣裡彌漫着一股糖果被日光融化的香精氣味。
狹小的木屋裡空無一人。
這間沙灘小賣部被容絮的外婆經營了二十年,後來因為市政規劃而不得不拆除。
容絮的整個童年都在小木屋裡度過,木屋中每一顆生鏽的螺絲對她來說都無比熟稔。
窗外的樹影婆娑搖曳,淡綠色的淺光灑在案闆上,寂靜的小屋中忽然響起一串優美流暢的樂音。
容絮循聲找去,在雜物箱裡找到了一個旋轉木馬樣式的電子八音盒。
這是她小時候在夜市上買的盜版玩具,一打開就會自動播放《哈爾與移動城堡》的主題曲,雪白的小馬和小鹿圍繞着燈柱慢慢旋轉,上下起伏。
八音盒還能被當做一盞小夜燈,旋轉木馬上的幾十顆彩色燈珠一同亮起,照得半個房間都跟蹦迪的夜店一樣。
現實裡這個八音盒早就在搬家時丢失了,沒想到在夢裡又把它找了回來。
不等八音盒播完一首曲子,容絮在小屋裡發現了一處不同尋常的東西。
就在室内的門框邊上,釘着一張被黑白兩色一分為二的圓盤,圓盤中心的金質指針穩穩地停在白色的區域裡。
容絮發誓她絕對沒有買過這種東西。
她試着轉動了一下指針旋鈕,但旋轉的機關像是卡住了一樣紋絲不動。
她把小屋的木門拉上,關門時鎖芯發出一聲清脆的咔哒聲。再次撥動指針時,金色的指針無比順滑地跟着她的指尖滑動到了黑色區域。
這是什麼原理?
容絮重新握上門把手,用力一擰——木門這次死死地關閉着,沒有一絲縫隙。
容絮卻像被燙到一樣,吓得一松手。
這扇老木門已經很腐舊了,白天的時候總會有絲絲縷縷的光線從門框的縫隙中漏進來,光柱裡可以看清無數微小的灰塵緩緩漂浮。
但是現在,木門的每一絲空隙都被濃黑如墨的陰影所填滿了。
門外是黑夜嗎,明明剛才沙灘上還是一派日光和煦的景象。
她望向小賣部的零售窗口,窗外仍是陽光熾熱的海岸,黑龍一動不動地在遠處卧沙。
強烈的明暗對比,讓這扇木門瞬間無比詭異。
門外有什麼呢?
就在容絮不知所措時,門外忽然響起爪子抓撓木闆的刺耳聲音。
門外的生物十分急切地扒拉着門闆,把搖搖欲墜的木門撞得砰砰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