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斂眉抿了抿唇,之于趙琰,她總是不好麻煩他太多的。
“将軍...”
林栀斂着聲輕淺細弱的跟蚊蟻似的,聽到她聲音,趙琰周身的冷厲化了化,他側身朝她望去,隻見她低垂着眉眼像是有什的心思。
“将軍,我能看見了,不若将軍讓我同這個哥兒聊兩句罷。”
她婉言輕笑,像是提前料到他下句話,眸色皎潔似雲彩,“将軍若是不放心,自可以跟在臣女身後罷。”
趙琰知她心底有主意,微微擡腳往後,握着的手倒是不由自主地攥緊了幾分後松開。
雪風橫掃,卷起空氣裡不知哪兒處出傳來的涼意,趙琰嗓音混着這絲縷涼意細碎道,“栀栀,我一直在你身後。”
林栀斂眉朝他露出是淡然清淺的笑,也當是替是這份心寬慰道謝罷。
“你...”
“你...”
跪在地上的人擡眼的瞬間同她一道啞然,四目相對間,兩人忽地失笑開懷起來。
“怎麼是你?”
林栀也想問這話,現下實在是太巧些,她斂眉溫言打趣:“良生哥哥,我也沒想到竟是你要拿我換銀子罷。”
趙琰在身後萬般疑惑,怎的同匪人鬧起玩笑來不說,竟還叫上哥哥罷,可又恐自己忽地出言插嘴讓她覺着唐突,且萬一是她使計用慮被他搞砸,一時有些躊躇憂愁到竟不知如何是好來。
“栀栀,我也沒想到還能再遇到你。”
林栀掩下心中喜悅,輕喚:“良生哥哥,你起來罷,地上這般寒涼,若是早知道我的命這般值錢,當年在春巷你便該将我賣罷。”
趙琰心下一緊,不對,這兩人對話言語間語調話語全不對。
他猛地轉過身,隻見她正笑吟吟地同溫良生說笑。
不知為何,趙琰竟覺着她清淺明眸的笑顔些許刺眼,他楞了楞,被心底那股奇怪酸澀的晦意蒙了眼,待到回過神,兩人也正看着他。
一時間氣氛有些微妙,林栀說不上是種什的感覺,總覺着趙琰似乎有些不開心。
可她想不明白他怎的忽然就冷了臉,還是說天下男子都這般陰晴不定,不過現下遇上溫良生,她飄忽惶惶的心像是忽地被照亮。
她找到今後謀生的方向罷。
“将軍。”林栀斂眉,朝他微微俯身,連着語調也有些小心翼翼,趙琰眉心不自覺微擰,奇怪,剛才那股消弭酸澀的晦意怎的又籠上心頭罷。
心底雖是不舒服,面上卻是神态依舊,他踱步上前将林栀攬在懷中,似小動物宣誓主權般冷言道:“約莫...你們是認識的?”
林栀點頭,誰能想到這緣分竟真的這般巧,在她十七這年,出走消失的那個從小相依為命的少年竟真的回來了。
“将軍,這是我兒時最好的玩伴,小時候我常吃不飽,是良生哥哥一直照顧我。”她嗓音依舊淺柔溫綿,卻在這期期艾艾的淺柔溫綿中,趙琰看到她眸中輕閃的光。
他從未見她用這般眼神看他。
趙琰忽地心底生出一絲挫敗感,此刻是全然什的都聽不進了。
溫良生也沒想到春樓一别竟還能再見,望着眼前出落的清麗的林栀,心中也不免湧出幾分酸楚感慨來。
他幼時同爹娘是林府的家生子,林栀母親離世那年,老太太為了清整内宅将一衆涉事丫鬟小厮發賣了,本是整頓内宅樹清家風的日子,卻沒曾想他的一句話将爹娘都害了。
還記得當時在那間繁雜臭亂的陰暗屋子裡,他将奄奄一息的小林栀背在身後,老太太身邊的劉媽媽見了,竟言他有污蔑奸害之意便将他們一家也發賣罷。
可他還記得在那間破敗小屋裡聽見的話,小小的她蜷成一團止不住發抖,望向他的第一眼開口的那句竟是:“小哥哥,不若你将我套了麻袋尋個人販子賣了罷。”
原是那一刻他也才明白,什麼世家名門,不過是一步步踩着人的痛和血來。
思緒近了回來,還記得當年兩人在春樓馬巷分别時的谶言,現在想來,倒像是冥冥之中老天自有安排。
“既是娘子兒時玩伴,本将軍便不報官衙罷,隻是...”
林栀清淺的眉頭輕挑,自相識趙琰很少在她面前自诩将軍稱謂,方才喜怒無常,現下又莫名傲嬌,實在是...讓人摸不着頭腦。
“将軍無需多言。”溫良生明白趙琰心底始終是對他身份抱有懷疑,這也無可厚非,隻是現下看着,趙祁公子口中那位蠢笨如豬的未來嫂嫂,便是林栀罷。
“前些日子,我在江南馬巷習得一家閑置鋪面,我着人四處打聽,沒曾想是二公子名下的,我想着将這家鋪面盤下來做些小生意,卻無意間聽得他有件事想拜托于我。”
“我本以為是去懲治那林家二小姐,沒想到竟...”
林栀斂眉淺笑,這世上許多事本就說不明白,“良生哥哥,你可有想好是做何?”
趙琰原化開的冷臉在這一聲聲“哥哥”中拉下來,他側身冷不丁地在林栀耳邊冒了句:“娘子,按年歲我也是大你不少,你也該喚我哥哥罷。”
林栀心下一緊,斂下眉頓了頓,“将軍,若是按着年歲算,我該喚你叔叔。”
趙琰冷臉,随即往溫良生黝黑清俊的臉上掃去,碎了碎牙。
這黑頭大耳朵的男子哪裡當得起哥哥這稱謂罷,約莫...約莫他同他也是看起來一般大才是,不過明明是比她大了五歲,怎的就喚上叔叔罷。
趙琰也是沒想到心底這般泛嘀咕,隻可惜現下冰天雪地,恐擔心她身子孱弱易感風寒,否則定是要在這裡同這黑頭大耳朵戰上幾回合,也道是要叫娘子看看他是如何年少健壯的。
雖是這般想,面上卻依舊保持着大将軍的儒雅随和,林栀望着面前男人,十分無奈地在心底嘟囔:可當真是伴君如扮虎呀。
三人心懷各異,倒是将旁的一衆随從看了呆,趙琰黑着臉冷言:“還在這裡看什的,是想讓我都将你們罰俸一年是罷?”
衆人悻悻然地低頭,擠眉弄眼的卻是言語出其一緻:“琰...”
“琰哥哥自是最好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