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無需擔心,對街外宅那幾處人,隻怕還等着咱們去尋她呢。”
林栀此話一出,柳大娘子同張媽媽皆是疑惑起來,兩人面面相觑,實在是有些不敢相信她這番話到底所謂何意。
趙琰笑了笑,先一步替她講了來。
“母親,我娘子已經将話講明到這份兒上,以您的聰慧,不若倒過來細細想想?”
柳大娘子一聽,瞬間明白過來。
“原是這般。”
說完,她十分贊許地往林栀面上一瞧,隻見她已經從嬌椅上起身,垂眸斂了眉,一副與世無争的模樣。
柳清禾秀眉微挑,心下暗暗感歎她原先的想法确無錯處。
這不受寵的林家大小姐,倒真是在扮豬吃老虎式兒藏拙呢。
趙琰之所以将太後送來的人置于外宅,當初,也是想到了這一層的。
她母親定是不會容這些有心之人在府,可她定也不會自己料理這事兒,畢竟,不看佛面還得看幾分僧面,哪怕不是看在太後面上,也是要為父親在朝堂留一線轉圜之地的。
所以這事兒他斷定母親會叫林栀來處理,一來這本也是他們夫婦二人的事,二來,也是想通過此事細細了解番她的為人。
他抿唇小小,眉眼間的柔掩飾不住内心的竊喜。
因為——
被他提前猜中的這件事裡,确有他的私心。
當初對于這門親事,他本身其實并未有什麼旁的心思。
官家賜婚,朝堂聯姻,怎麼看都不像是有情人終成眷屬的佳話美事。
對于未來能夠托付中饋,衍嗣綿延的娘子,他心底同天下大多數男子是一樣的。
可他又害怕,害怕不能同她善始善終,也害怕不能給人家姑娘一個安然平穩的後半生。
在未遇她之前,他也曾抱着不若就終生不娶的心,可那日在是山腰雪地裡瞧見她,他也是真動心的。
這世間也唯有情愛同生病不能克制,他明白。
所以他想給她一個完整的家,一個至少可以讓她自己做主的地方,所以街對處那所宅邸,是他提前想好贈予她的婚房。
若這世間無人愛她,他便來給她一個家。
“是呀,我怎麼沒想到呢,對街那處宅邸可是官家賞賜的奸逆叛臣的老宅,你們将他們安置在那處還未新整修繕的屋子裡,不就是讓她們先自亂了陣腳嗎。”
“哎呀呀,她們此時定是擔心害怕極了。”
“或許...還以為這處被抄了家的老臣是太後身邊的人呢。”
林栀斂眉輕笑,“大娘子猜得極是。”
“自官家繼位以來,不少奸逆叛臣被滿門處置,其中不少,便是太後大娘娘借刀殺人先一步将自己麾下舊臣先滅口。”
“門外那處府邸,便是如今的大相公也不知被處置到底是哪一方的人,咱們隻是尋了個由頭。”
“她們一定會認為是太後或者官家其中某一方動了怒,這樣...”
“咱們即便什麼都不做,他們也會乖乖聽話的。”
“好一招先發制人!”
“秒!實在是妙哉!”
這聲恢弘大氣的聲音是從幾人身後發出的,衆人轉了身往門庭處瞧去,隻見老将軍笑得一臉得意。
“不虧是林大人的閨女,清禾,你瞧瞧,這姑娘可有當年你的風範?”
趙老将軍一席話,倒是将這事兒功勞全歸在了她身上,她眸色微閃,斂了眉往趙琰臉上探去,隻見他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林栀沒來由地心底一暖,趙琰似乎總能在某些時刻帶給她一些心安。
趙老将軍今日着了身绯紅紫金雲竹紋錦袍,隻見他眉眼間有七分不怒而威的卓然,林栀斂眉瞧了瞧,倒是同趙琰不言語時的疏離清貴十分相像。
他先一步進來,衆人連忙行禮,他掌心一揮,“都是自家人,用不着這麼客氣。”
衆人笑吟吟地起身,隻見老将軍兩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露出欣賞來。
“沒想到你這個小姑娘倒是見地不凡,當初我同清禾還真是差點小瞧了你。”
老将軍看起來心情不錯,他笑着朝林栀招手,“過來坐,我有見面禮要贈于你。”
她先是愣了一步,趙琰知道她心下有些發驚,于是先一步走到她跟前将人拉了去。
趙老将軍同柳大娘子相視而笑,這一次,他們是打心底裡滿意這個媳婦的。
趙家一慣是有禮尚往來的傳統的,倒不是為了彰顯他們在汴京的财富名聲,實在是這些年也難得碰上這般令人高興的喜事。
隻見趙老将軍叫身後的小厮取來一個檀木盒,“林小姐,打開看看,可還喜歡?”
林栀道了謝,将盒子捧在掌心打開,是一支鸾鳳和鳴的翡翠玉簪。
簪頭用上好的雕紋刻着栩栩如生的鸾鳳和鳴圖樣,翡翠玉簪的杆身上鑲嵌着不少細碎耀眼的瑪瑙寶石做點綴,整塊簪子光是一看便知是上好名貴的和田玉。
林栀心下一驚,這般貴重的物件收了,可真是吃人手軟拿人嘴短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