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昕繼續喝着茶。
宇文泰說:“這簪子是怎麼流進監獄了?”
衛昕正襟危坐,說:“張年秘密前往杏州,送她一程。”
宇文泰細心安撫,說:“雲舒有心,讓她們父女見上最後一面!”
衛昕溫柔地說:“這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
宇文泰不懷好意,說:“郭俊進了錦衣衛,倒是麻煩了!”
衛昕正色說道:“太後卧病在床,最近身子骨好了些,感覺後宮有人擺了她一道。要查,我們攔不住她!”
宇文泰點點頭,說:“既然太後已經出手,我要不要上個奏折?”
衛昕擺了擺手,說:“不必。你此時上奏,陛下和太後覺得你是邀功。”
宇文泰嚴肅說道:“張依一死,你再無掣肘。你不怕張年,與你離心離德?”
衛昕會心一笑,說:“父親總會為我着想的。張家一族的生死,他送簪子給張依,讓她赴死,就足以證明家族榮光才是最為至上的。我讓他們父女見面,隻不過是出于人情罷了。”
宇文泰感歎說道:“你的洞察人心之術,無人能及!”
衛昕桀然一笑,說:“逾明。宇文家族不隻是想俯首稱臣吧。”
宇文泰湊向她,說:“你希望我怎麼說?”
衛昕正色說道:“怎麼說都不合适!做人,最要緊的功名利祿,不然我做這些是為了什麼?”
宇文泰拉着她的手,說:“你不來禦史台也無妨,不過你得搬家。”
衛昕笑容滿面,說:“下官遵命,禦史大人。”
柏梁台。
邵令一身湘色的交領襦裙,披着雲錦累珠披風,梳着高髻垂髾,戴着蒼山碧玉耳墜。她正在修剪紅梅花的花枝,将紅梅花放進花瓶裡。
邵海挪動花瓶位置,方便她把花朵插進花瓶。
邵令神清氣爽,說:“王家欺壓我們這麼多年,總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邵海沉思片刻,說:“張依快要官複原職了。”
邵令看向他,說:“雲川,你是我的親弟弟,我奉勸你一句。你不要對不可能的人存在幻想!”
邵海正色說道:“邵家的門楣,不會差的過宇文家族。”
邵令一臉真誠,說:“弟弟。不是我說你,這張依不管身份真假,她不是你的雲中雀,是天下的自由雁,她是要飛向自己心目中的山川水秀。你以為你能困住她?宇文家族想靠着感情維系,手段扶持。張依缺的是主君,宇文泰要當她的主君,金吾左右衛都是他的兵,你拿什麼跟他争?”
邵海怒極反笑,說:“權臣我不當,那麼我選擇當忠臣!”
邵令由晴轉陰,說:“什麼?你是想扶持當今皇帝,想名垂青史?醒醒吧,我的弟弟,你看看十二衛,錦衣衛,北朔,南疆,東闵,西淩的節度使,哪個是他的人?皇帝無兵無權,你不要看他這次耀武揚威,清除定州王家,敦州郭家;以及前金吾衛大将軍李魁的案件,永城李家和江州衛家,流放的流放,淩遲的淩遲。這些算得是什麼,英明神武的君主!”
邵海眼神深遠,說:“姐姐,你這次借巫蠱之禍,鏟除王家和郭家。我們邵家的前路,會是什麼呢?”
邵令眼神流轉,說:“世家永遠會陷入無休止的鬥争之中。世家鬥争,不停地蠶食别人,削弱自己,這樣的話,能者後來居上。天下,不缺的是世家,但是缺的是良心!”
邵海深思熟慮,說:“太後扣留郭俊,不知意欲何為?”
邵令将花瓶放回原位,說:“老妖婆想玩玩,測試一下前朝後宮的心跳,以此掀起一番腥風醎雨!”
貼身宮女青黛進入大殿,向邵海請了安,說:“三公子好!”
邵海點點頭,示意她起來。
青黛說:“娘娘。屏山閣傳來消息,邱美人有了身孕。陛下準備冊封她為傛華,與娘娘平起平坐。”
邵令笑着說:“知道了。”
青黛面色遲疑地退了出去。
邵令臉色凝重,邵海冷靜安撫,說:“姐姐。你不必挂懷,這陛下最近寵幸她,如今她有了身孕,陛下就不會一直耽溺在她身上。”
邵令擺擺手,說:“她有了身孕。那個薄皇後便是形同虛設,我怕将來她會代替皇後!”
邵海皺着眉頭,說:“不至于吧。她不過是一個樂人,陛下不走尋常,立一個琵琶女為皇後!”
邵令笑着說:“外有内戚權臣,内有太後,皇帝隻能依靠太監。聽聞太監收受妃嫔賄賂,可是常見的很。邱蘭心身份低微,沒有外戚依靠,就隻能順着太監的意思。我聽說,太監屢屢引誘陛下,去屏山閣。我看遲早得廢後!”
邵海歎了口氣,說:“宮闱最為險惡多端,姐姐得千萬小心!”
邵令撫着他的肩膀,說:“我知道的。”
宇文泰和衛昕進入内廳,衛昕将披風搭在衣架上,屋内火盆燒得紅通通的。
衛昕湊着火盆,說:“現在看來,我還是有段時日要住在這裡。”
宇文泰笑着說:“我巴不得,日日能見你。”
衛昕看着火盆的柴木劈啪作響,說:“這寒冬時節,最易生變。禦史大人可是要當心,不要為了功勞,丢失前程!”
宇文泰湊過去,衛昕扭過頭來,猝不及防地與他額頭相貼。
衛昕正想退開半步,宇文泰攥着她的手,貼向他的胸口,說:“我這顆心,無時無刻不為你跳動。”
衛昕冷着話頭,說:“要是心不跳,那就麻煩了。得喚太醫了!”
宇文泰繼續說道:“好不通人性,大概是張經曆未經曆人事吧!”
衛昕輕輕把手拉開,宇文泰卻乘勝追擊,與她十指相扣。
衛昕笑着說:“這種事情,一個人怎麼能行?兩個人才能生出些許趣意。禦史大人,不要迷眼迷心,保持清醒,才能相輔相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