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宅。
“主子,你今日這麼早回來?”芸香笑着說,“想吃些什麼呢?”
“禁足了。我沒胃口。”衛昕臉色蒼白,“我一會沐浴更衣,隻想躺在床上。”
“主子,你是那幾天嗎?”芸香憂心忡忡。
“是的。”衛昕點點頭,“我先回房,這幾日閉門謝客。你們安分些,出門買菜不要與旁人攀談。”
“是。”芸香不敢多問,“主子,我扶您回房歇息吧。”
衛昕沐浴完畢,穿着淡黃暗花中衣,躺在床上,便安穩誰去。
酉時。
煙籠修竹,月在寒溪。[1]
張宅,衛昕閨房。
衛昕感覺床榻略為沉了一些,忽然看見床邊坐着一個人。
“誰?”衛昕揉着眼睛。
那人點燃蠟燭,放在落地燈架上,清晰的面部輪廓映照在燈光下。
“雲舒,身子不适?”宇文泰問。
他将一個織錦緞軟枕,放在衛昕的後腰,然後慢慢地将衛昕扶起來。
“可是月事的緣故?”宇文泰追問。
“是。”衛昕臉色蒼白,“我以前在家也是如此,你不用驚慌。”
“嗯。飯菜我給你端過來了。”宇文泰拉着她的手,“要用點嗎?”
“我沒胃口。”衛昕正色說道,“我要與你說件事情。”
“好。”宇文泰将椅子拉到床榻邊,給衛昕遞上一杯茶。
“今日上午,邵海與我說,樊城絲線是跟着丢失的海貨後面。”衛昕眼神冰冷,“現在是兩樁案子了。”
“什麼案子?”宇文泰波瀾不驚。
“偷稅漏稅。”衛昕正色說道,“他們先是将絲綢和絲線報為海貨,可以減少稅收,然後再偷換貨物,讓鄒午蒙受不白之冤,以此多交生産稅收。官府查不了,他們又穩賺銀子。”
“逾明,你聽我一句,這種事情包庇不得。”衛昕拉着宇文泰的手,“你派監察禦史前往海州,可是要确保這位禦史的安全呢。”
宇文泰咬緊牙關,摸着衛昕的臉,說:“撤世家是我們必須要做的,勢在必行!”
“逾明,我明白你的心意。”衛昕溫柔說道,“邵家若是沒有作奸犯科,你可要公事公辦的。”
“自然。我除了讨厭他對你的心思,其他倒沒什麼。”宇文泰親吻她的手背,“我想敲打一下他們,處理梁集,然後督促他們把稅填上。”
“這是個折中辦法。”衛昕眼神流轉,“我今日仔細想過,若是揭開建城梁家,婚事倒沒什麼。就是怕西淩的家族有了異心,我們可是招架不住的!”
“對。所以我遲遲不敢下手,就是這個緣故。”宇文泰言語溫和,“若是建城梁家,我忍了;現在還弄出一個樊城絲線,還借機陷害海州邵家。這個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這樣好不好?”衛昕笑容明媚,“我們找司馬錯。”
“怎麼個話說?謀士夫人。”宇文泰湊過去。
“認真些。”衛昕嬌媚說道,“我是這麼想的,一來司馬錯出自西淩盞城司馬氏,與西淩家族比較好說話;二來,司馬錯是刑部侍郎,市舶司的案子,他們也會參與,偷稅漏稅的嚴重性,讓刑部侍郎給他們曉之以理,科普一下。這樣,既可以敲打,又可以解除危機,你看?”
“嗯。我明日差人去邵府,要邵海将海貨清單以及那個建城絲線貨物單号,拿去市舶司核查。”宇文泰沉思片刻,“查詢完畢,我就和司馬錯談談此事,問問他的意思。”
“隻能如此了。”衛昕眼神低垂。
“要吃些什麼?”宇文泰指着飯菜,“先喝湯,還是吃些餃子或者面條,還是要人煮些粥水?”
“你用飯了嗎?”衛昕問道。
“吃了些許。”宇文泰說,“你做了好事,弄得個禁足的結果,你後悔嗎?”
“沒有。”衛昕坦然說道,“想着之前,我和父親在南疆,為了改善那些農奴生活,我們跋山涉水,去了很多片區。”
“片區?”宇文泰皺着眉頭,“南疆不是城鎮嗎?”
“城鎮之外,有密密麻麻的片區,農奴們的生活這樣的。”衛昕眼神放遠,“其實,歸根結底,田地是不屬于他們的。”
“賣官鬻爵,偷稅漏稅。”宇文泰眼神倨傲,“他們真是什麼都做得出來!”
二月初七。
金城,市舶司。
宇文泰來到市舶司,箫吏員谄媚說道:“大将軍大駕光臨。”
宇文泰微笑。
箫吏員吩咐奴仆,說:“給大将軍沏上好的龍團勝雪。”
茶色白為貴,清泉浸泡,别有一番意味。
“絲線的編号是多少?”宇文泰吹着茶沫,“可否讓本官看看?”
“大将軍稍等。”吏員說道,“我現在把編碼簿拿來。”
過了一會,宇文泰正在翻看編碼簿。
“09”是絲綢編碼,“11”是絲線編碼。
09350是建城梁家菱錦編碼,11967是樊城甄家雨絲線編碼。
宇文泰将邵海提供的編碼,再次核對,正确無誤。
“這樊城絲線是運到東闵海州嗎?”宇文泰問道。
“是的。運了大概十幾年了。”箫吏員問道,“稅收低,商人肯定會運到海州呢。”
“這上面的三文魚和海藻,你們知道誰運送最多嗎?”宇文泰問道。
“來興魚香店,醉鄉米,一般海貨都是認準他們倆。”箫吏員認真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