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校自立為王,國号為“燕”,在南疆端州發出讨伐宇文泰的奏章。
三月十四日。
申時。
張宅,書房。
衛昕一襲露褐色織錦直裾,梳着随雲髻,戴着楓葉耳環。
她坐在椅子上,翻開奏章,情不自禁地笑起來。
“看到什麼了?”宇文泰聽着她爽朗的笑聲。
“陳校自立為燕王,要清君側。”衛昕說道,“他自己窺伺神器,還說得這麼義正言辭。”
“這天下,哪裡容得下這麼多鳥兒分食?”宇文泰不以為然。
“逾明,這是一個機會。”衛昕挪動奏章,“這顧分上奏章斥責陳校稱王的事情,看來顧陳聯盟真的不堪一擊。”
宇文泰正要答話,聽見外面的敲門聲。
“主公。張琛等大人在正廳等候。”田管家說道。
“知道了。”宇文泰說,“雲舒,你也來。”
“不太合适。”衛昕面露疑難,“你打仗,我在後方守着。現在若是與你去,他們會不會有異議啊?”
“不會。”宇文泰拉着她的手,“你連奏章都看。這些小規矩守來作甚?你在屏風後面聽着,就行。”
“好。”衛昕笑容明媚。
正廳。
幕僚們行禮如儀:“見過主公,張夫人。”
衛昕微微欠身,坐在屏風後面。
“起來吧。”宇文泰說,“事關重大,諸位暢所欲言即可。雲舒之前批過奏章,我讓她過來旁聽。”
“是。”幕僚們異口同聲。
婢女們魚貫而入,給主賓上茶。
“主公。”郭濟正色說道,“陳校自立稱王,即燕王。我們可以如此認為,他身為南疆節度使,然後改稱燕王,這個南疆區域就是燕國。這于大周而言,他這個國,這個王,就不應該存在。況且,南疆是大周的南疆,他雖然上了奏章,說是要清君側。主公是為天下計,為萬民謀,且平定獵豹山匪寇,陳校何來面子說是清君側?這個道法倫理,他是講不通的。”
“主公。陳校有逼迫寶運皇帝禅讓的意思。他先自立為王,然後順江而下,攻取金城。”張琛接下話頭,“淨心道人說陳校有天命,可是這些日子,在南疆端州,我們的人并無發現這個彩雲降落在端州節度使府。陳校居心叵測,要百姓以為他有天命。”
“狼子野心。”張九爺喝着茶,“陳校身穿龍鳳袍服,被鋪繡着龍鳳,已經有謀反的心思。隻不過,南疆一直與金城對峙,且陳校因為不服從寶運皇帝及主公,禦史台校事府隻是暗中監視。我們的人沒有将他捉拿歸案,就是因為一直沒有确切的證據。現在,我們可以趁這個機會,讨伐他。他就是亂臣賊子,謀逆篡國,且肆意屠殺南疆百姓。這個人,實在可惡!”
“引術士占星,占蔔。按照大周律法,陳校是應該将這個道人交給官府,或者交給禦史台的監察禦史。”練宥說道,“他沒有如此作為,就是一直有心想要謀反!”
“好。”宇文泰說,“既然他已經跳出來,就要打了!”
“主公。”衛昕溫言道,“陳校一直與月治國的人往來,若是月治人借道東闵,然後長驅直入,進入端州。主公就是與月治開戰,接着東闵的戰事吃緊,主公不得不防啊!”
“張夫人說得極是。”張九爺點頭,“主公可派一人,安撫東闵,順便籌集對月治國的戰事。”
“何人?”宇文泰問道。
“邵海。”張九爺說道。
“主公,邵海腦後有反骨。”練宥正色說道,“上次獵豹山的戰事,邵海一直與文展有往來。幸虧天佑主公,主公才能平安歸來。若是要用此人,隻怕他會讓東闵獨立。”
宇文泰眼神冰冷,不發一言。
“主公,要是我去勸說呢?”衛昕說道。
“不可。”宇文泰立即反駁,“你是穆國公府的夫人。如何能夠私下面見臣子,這很是不妥。”
“大敵當前。若是拘泥于禮法規矩,恐怕事情就不會得到妥善解決。”衛昕正色說道,“我做事光明磊落,出于公心,去勸說邵海。請主公讓他鎮守東闵,這樣月治國必然不會進入南疆。主公多一層勝算!”
“夫人公心為國,郭濟願與夫人前往邵府。”郭濟微微前傾。
“好。”宇文泰說,“雲舒,你與斐然,去邵府一趟,與邵海說明此事。”
“是。”衛昕說道。
次日。申時。
邵府,正廳。
衛昕與郭濟進入正廳。
“雲舒。”邵海眼神赤熱,然後看向郭濟,“郭司業。”
郭濟說:“邵中丞一向可好?”
“邵中丞。”衛昕微微欠身,“我與郭司業前來,有一事相求。”
“雲,張夫人有何事需要麻煩到雲川的?”邵海喝着茶。
“雲川。”衛昕眼神溫柔,“陳校在端州自立為燕王,欲要攻打金城。我在敦州的時候,已知陳校有篡奪帝位的心思,他與月治國有牽連。上次,東闵節度使方俊讓月治人借道,進入敦州,逾明已經懲罰過他。但是,節度使畢竟手握二十萬重兵,逾明不敢輕易裁奪,畢竟東闵的百姓要過日子。若是雲川,肯前往東闵,一方面監視方俊,一方面擊退月治人,這樣為解放南疆赢取時間。這可是功德無量!”
“張夫人,我才疏學淺,恐怕不能勝任這個位置。”邵海說。
“邵中丞。功名利祿是大丈夫掙回來的,現在國家與皇帝需要你。”郭濟正色說道,“百姓更是需要。邵中丞難道想要陳校等人前往金城為非作歹,到時金城不保,皇帝如同傀儡,百姓如同牲畜,國将不國。天下士子就隻有自戕,以謝罪天下了!”
“算了。”衛昕眼神低垂,“雲川有他的難處,我還是帶領虎宿衛,前往東闵吧。”
“雲舒。”邵海思慮片刻,“郭司業,主公可否借我些兵馬?我可提前,做好籌劃。”
“雲川大仁大義,我替逾明,及金城百姓,謝過雲川。”衛昕微微欠身。
“雲舒,不必如此。”邵海攙扶衛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