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陰绶正襟危坐。
“微臣宇文泰參見太後。”宇文泰行禮如儀。
“起來吧。”陰绶擦着眼淚。
“陛下驟然駕崩。”宇文泰說,“太後節哀,保重身體。”
“秦王。”陰绶看向他,“如今此等情形,應該如何處置?”
“微臣已經命張琛,在宣德殿設置靈堂。”宇文泰說,“其一,三日後埋葬寶運皇帝。其二,即葬就讓百官除服從吉。其三,讓陛下穿尋常之服。其四,用平常的車馬運送棺木。其五,陵寝不随葬金銀珠寶,珍奇古玩。其六,除金城中央官員,各地官員不得進入金城奔喪。其七,百姓不禁嫁娶、祭祀、飲酒、食肉。[1]”
“按照秦王的意思來。”陰绶說,“喪事過後,秦王打算在劉氏宗族選擇誰做皇帝呢?”
“太後。”宇文泰正色說道,“寶運皇帝有退位诏書,欲要将皇位禅讓與微臣。”
“秦王要當天下?”陰绶問道。
“此事以後再議。”宇文泰行禮如儀,“微臣要操持喪事,告退。”
寅時。
宣德殿。
寶運皇帝的靈柩停放在殿内。文武百官身穿白色喪服,頭戴白色進賢冠。
官員跪在地上,哭成一片。
宇文泰端坐在位置上,看着文武百官,不由地悲從中來。
“主公,要保重身體。”張琛勸慰道,“大臣們輪流守靈,主公哀傷過甚,還是回去休息吧。”
“不行。”宇文泰擦着眼淚,“第一日,必須我來守。陛下與我,君臣一場。聖上駕崩,我很痛心。”
“節哀。”張琛說,“天下事需秦王決斷,秦王要愛惜自身。”
七月五日。
寶運皇帝喪事完畢。
七月六日。
酉時。
秦王府,正廳。
宇文泰舉辦筵席,邀請朝中官員幕僚。
他穿着暗紅色羅織麒麟紋廣陵直裾,頭戴碧玺石榴紋儒冠,容貌昳麗。
“諸位大人。”蔣時雨舉着酒杯,“秦王功高蓋世,澤披宇宙。寶運皇帝臨終前,已經攥寫退位诏書,要禅讓給秦王。”
宇文泰粲然一笑,喝着酒。
“微臣恭請秦王,受禅稱帝。”蔣時雨行禮如儀。
“百官等恭請秦王,受禅稱帝。”朝臣們異口同聲,行禮如儀。
“諸位賢卿。”宇文泰站起身來,“先帝仿照《堯典》[2],傳位于我,我百感交集。如今,東闵戰事不斷,月治人騷擾頻頻。我出于公心,應當以天下為重。至于稱帝之事,還是先擱置吧。”
“秦王以天下為重,萬民擁戴。”郭濟正色說道。
百官們行禮如儀。
宇文泰手握寶運皇帝的退位诏書,又不倉促稱帝。朝野衆說紛纭。有的人說寶運皇帝是秦王宇文泰害死的,宇文泰怕鬼魂作祟,于是不敢稱帝。有的人說宇文泰此舉極為高明。宇文泰有退位诏書,又不另立新君,是為公心。
三日後。
東闵,黔州,晉昌縣。
東闵節度使府。
“主公。”公孫午看向方俊,“寶運皇帝駕崩。”
“駕崩?”方俊吃着蘋果,“宇文泰叫人弄死的吧?”
“是又如何?”公孫午正色說道,“宇文泰還未穿上龍袍,實際上已經是天子了。”
“媽的。”方俊說,“我們聯合中央軍,讨伐宇文泰。”
“好。”公孫午拍着大腿,“屬下馬上聯系韋汾和常康兩位将軍。”
“嗯。”方俊說,“攻入金城,三人平分南疆,北朔。”
七月十一日。
東闵,黔州城外大營。
“子客。”韋汾喝着羊奶,“這是方俊給的請帖,邀請我們去節度使府作客。”
“一個多月了。”常康正色說道,“我們抵抗月治人。這方俊不是很配合,怎麼就突然給我們發請帖了?”
“子客。”韋汾戲谑道,“你還不懂?”
“識壁兄,小弟願聽教誨。”常康說。
“诶呀。”韋汾說,“寶運皇帝駕崩,秦王卻不另立新帝。這方俊,是想要我們與秦王一刀兩斷!”
“我們是秦王府的兵。”常康說,“我們為什麼要自掘墳墓呢?”
“坊間傳言。”韋汾看向他,“秦王弑君。”
“啊?”常康渾身顫抖,“秦王如此大逆不道?”
“誰知道呢。”韋汾說,“小皇帝突發熱疾,說死就死。”
“那麼,依識壁兄的意思?”常康問道。
“先去。”韋汾拍着常康的肩膀,“看看方俊怎麼說?”
戍時。
張宅,書房。
“哼。”宇文泰看着校事密報,“方俊想要韋汾,常康與他合作,讨伐我。”
“正常。”衛昕勸慰道,“三十萬大軍抵禦月治人一月有餘,節節勝利。方俊想要中央軍潰敗,肯定會生事的。”
“常康報與我說,韋汾想要投靠方俊。”宇文泰喝着茶,“你看?”
“等一等。”衛昕眼神狠厲,“若是韋汾真有此心,就給常康加官進爵,他奉秦王鈞命,就能除掉韋汾了。”
“妙。”宇文泰點點頭。
“另外。”衛昕說,“秦王想召邵海,回金城複職啊?”
“是。”宇文泰說,“我正有此意。”
“常康統領三十萬大軍,未免心高氣傲。”衛昕說,“弄個人給他找點不痛快,他一邊打,我們一邊節制。這樣,東闵不出五個月,就能解放了。”
“多謝賢妻教誨。”宇文泰眼神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