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怪，她不出門，微風徐徐。

她一出門，狂風大作，黃沙漫天，活像西遊記中妖精出場。

馬車頂着風沙入了城。

走近西福樓那條街口，這一路上已經是人潮湧動，形形色色交談的聲音夾雜其中。

“前面酒樓在放鞭炮，走，看熱鬧去！”

人還沒到，已經聽見噼裡啪啦鞭炮爆開的響聲，包裹着鞭炮的紅紙碎炸地漫天飛揚，仿佛一場熱鬧而喜慶的紅色煙雨。

地面上積了一層的紅紙屑，看來這不是第一盤炮仗了。

等到鞭炮的煙雲散去，酒樓大門口出現一片真空，人群圍在門口看熱鬧。

楚辭遊入人群，也站在了最裡面那一排。

身旁是一個挺着個将軍肚，背手站立，看起來頗為富态的中年老爺，楚辭清楚地聽見他冷哼了一聲。

盛三爺從酒樓裡出來，站在門口，一揮手：“大家靜靜！靜一靜！”

他朝着人群，神色真誠地拱手：“小本經營也不容易，能在坐下來這個營生，全靠大家平日裡多支持，今日特地宴謝老客，同時在場的各位都能喝上一碗金玉湯，這可是我們樓裡的招牌，見者有份！”

看熱鬧的衆人也不知金玉湯是什麼，隻聽是招牌，又是見者有份，頓時熱烈叫好聲一片。

“切，”胡掌櫃不屑的撇撇嘴，他似乎是看見楚辭也沒有跟着起哄，找到了同盟。

“姑娘，我跟你說，什麼招牌菜金玉湯，我看就是雞蛋湯之流，弄個好聽的名字，别不信，這老貨定是在糊弄人。”

楚辭沉默半響，贊同道：“我覺得你說得對。”

“就是吧，”胡掌櫃得了認同，更來勁兒了：“哄小孩兒呢？不過就是生意好些，有什麼好誇耀點，半點不低調，這生意啊我看也長久不了！”

他一邊說着酸溜溜的小話，擡頭卻見盛老三朝着自己走過來。

他不會是想請自己也進去吧？

胡掌櫃揚起下巴，臉上又挂起了裝腔作勢的笑容。

“盛老闆，我就不進去——”

而後笑容一滞，盛三竟是略過他直直朝着身邊這位姑娘去。

“楚姑娘，方才還在想您及時到呢，來來來，裡面請！”

這要真是個普普通通賣雞蛋的丫頭，他也不會這般态度，盛三爺又不傻，瞧這姑娘出手闊綽，仿佛不在乎錢财，出行有馬夫，家裡有牧場，對她說話客氣點，笑臉相迎總沒錯。

當然，楚辭牧場裡的貨能讓樓裡生意好轉，特别是能讓他在姓胡的老貨面前揚眉吐氣，這也是重要原因。

聽見胡掌櫃的響動，盛三爺這才轉頭：“咦，胡掌櫃怎麼也來了，今兒雜事多，我也就不招待你了，改日再聊。”

說着又轉身擡手，迎請楚辭進門。

原來這就是胡掌櫃。

楚辭眉眼彎彎地笑對胡掌櫃，擺手告别：“那我就先進去了。”

胡掌櫃：嘿？？？

今日盛三可是下了血本，能請來的老客，無論是滁州本地鄉紳，還是異邦商人，通通發帖，請！

酒樓裡人聲鼎沸。

四号雅間！

五号雅間！

六号雅間！

……小二的傳唱聲不絕于耳。

盛老爺把楚辭送至二樓六号雅間裡坐下，這才離開。

滁州城民風不比京都拘謹，也不大注重男女大防，她們隔桌便有身材高大面孔深邃的異邦商人。

楚辭這一桌都是窈窕的夫人和小娘子，好些個眼波流轉，大大方方地打量鄰桌，相互間說着小話似是評頭論足。

此時傳菜的小厮已經在陸陸續續上菜。

也是難為廚子了，統共就兩樣食材，數量還不多，硬生生讓他做出了花兒來，擺上這麼一桌的全雞宴。

隻是裝菜的碗碟比平日要精緻小巧上一些，别的酒樓一碟的分量在這兒能裝上兩碟。

這裡面許多人對菜的分量都頗有微詞，西福樓大多數常客本就是外邦商人，吃食圖的就是一個好吃便宜

果不其然，鄰桌有人在嘟囔。

“這個分量，吃不飽，還更貴了。”楚辭聽見他一口帶着烤肉串味兒的大魏官話：“滁州的老闆，奸詐！以後不會再來了。”

盛老闆是深谙羊毛出在羊身上這個道理，楚辭這邊提供的原料貴，他家樓裡的菜品價格更是往上拉一截。

“好嘞，最後一道翡翠金玉湯，菜上齊了，客官請用！”小二擺上最後一盤湯菜，揚聲道。

楚辭看了一眼，還真是蔥香蛋花湯。

衆人開始動筷。

一桌子的婦人與姑娘，開始端起碗筷的時候還有說有笑，等到兩三筷子的菜夾下肚，場面忽然安靜下起來。

這盤鮮蘑炒雞不知道是怎麼勾的芡，入口又嫩又滑，帶着一股子鮮甜。

還沒回過味兒來呢，就已經進了肚腹。

那脆椒雞，黃潤細嫩的雞肉與甜脆的紅椒，顔色煞是好看。

因着分量少，做菜的時候味料放的相當足，夾起一塊入嘴，鹹香裡帶着一絲辣意，刺激的人口舌生津，生生停不下來筷。

“這分量是小家子氣了點，”旁邊某位女郎輕咳一聲道：“味道還是不錯的。”

從她一直沒停過的竹筷來看，這味道豈止是不錯。

好不容易歇了口氣，管住了嘴，心想着喝口湯，淡淡的湯味兒裡既有煎蛋的香氣又有小蔥的清爽。

啧，再來一碗。

通常酒樓吃席，都是主吃菜品，少有添主食的，這會兒卻連連聽見周圍桌有人叫喚小二添飯，這菜也忒下飯了些。

一碗米飯就着菜下肚，諸位女郎努力的吸着肚子，不舍地放下筷，沒辦法，漂亮衣裙束着的腰肢是真的塞不下了，再吃都要鼓出來了！

“換了新廚子？之前不是這個味道……下回我們出來玩，就在這家吃吧。”女郎捂着撐得有些發痛的肚子，試探性看向自己的玩伴。

“就定後日吧。”她的玩伴吹開湯面的蔥花，小小地啜了一口，拍闆道。

鄰桌異邦人情感流露非常外放，剛剛還嘟囔着不會再來的高大客人，此時一邊啃着雞肉，一邊用烤肉串味兒的大魏官話感慨：“哦，我的姆媽，真想讓她也來吃！”

酒樓裡的徐老爺放下碗筷，略有些不雅的打了個飽嗝：“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