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擡頭一看,瞧見胡百興,笑意盈盈調侃道:“還真是很快又見面了,胡場主,您這是還沒走呢,還是又回來了?”
胡百興正着急,顧不上放狠話,拉她過來指着圈裡:“快快!快抓住那隻狸奴!”
聞言,楚辭亦是臉色一變,往圈中瞧,在其中迅速靈活跳來躍去,仗着敏捷來回閃避,時不時給白羊兩爪子的身影,可不就是珍珠!
她高聲呵道:“珍珠,回來,多髒啊!”
今日裡面還沒清掃,打上幾圈滾,白貓也得變灰貓了。
胡百興:“!”
重點是這個嗎,要緊的是他們家靈羊啊!難怪回來除了毛發髒亂,還時常帶傷。
珍珠不聽,左抓右撓齊開工,撓的白羊滿頭血。
胡百興這個上了年紀的老男人,眼眶發紅,嘴唇顫抖,活像珍珠撓的是他。
楚辭這會兒才看清,他的右臉同樣高高腫起的三條血印,還在往外滲着血絲,模樣不可謂不凄慘。
楚辭有些好奇:“你幹了什麼讓珍珠對你痛下狠手?”
這段時間忙着任務的事,都沒怎麼陪過□□子,它雖脾氣大些,但也傲性憊懶,不怎麼搭理尋常人。
這……胡百興也不知。
他方才又牽又拉又勸,白羊都不肯走,怎麼哄都不行,實在沒辦法了,他隻好撸起袖子清掃圈舍——
此地環境髒亂,白羊不願走,無法逼,隻能收拾收拾,讓它躺下的一圈地方幹淨清爽些,再苦也不能苦了自家靈羊。
天知道,他已經幾十年沒有幹過這等活了。
瞟見外圍堆着幹淨谷草,他吭哧吭哧抱過來給白羊墊上,沒動兩步已經上氣不接下氣,腳步虛浮。
他幹脆在白羊身邊坐下歇歇,越想越氣,對着白羊咬牙切齒的咒罵楚家牧場和這女娘兩句。
白羊咩咩兩聲,以示應和。
這隻狸奴“嗖”地不知從哪兒就鑽出來了,迎面給他來一下。
而後就跳進圈裡。
如此小小的一團,彈閃避跳行雲流水,把靈羊克的死死的。
這楚家牧場盡養些什麼怪物!
他着急的拉住楚辭衣袖:“快抓住它!沒見它欺負靈羊嗎?!”
楚辭一貫拉偏架,見此情狀,珍珠似是不大高興,也不敢去觸它黴頭,應付兩聲:“好,你等我去找個拿手家夥。”
此一去,便不見人影。
白羊與狸奴打作一團,盡是白羊吃虧,胡掌櫃眼瞅的心裡跟火燒似的,又不敢上前。
也不是沒有試圖沖進去制止兩隻。
臉上又多添了幾道新傷,腰腹處還多了幾塊烏青,不小心被白羊後蹄撅的。
這回胡百興不敢随便往裡沖了。
他焦急的恨不得原地轉上三圈,沒等來楚辭,倒是方才那個模樣有幾分貴氣偏偏生得沒禮數的長工。
胡百興仿若見了救星:“快過來把狸奴拉開!”
陸星乘本就開墾了一天的地,通身像是被舅舅的護衛打過一頓般又酸又痛,脾氣自然不太好。
于是睨他一眼,清隽的眉目憑添一絲纨意:“你誰啊,你叫小爺過來我就得來?”
天殺的,這個牧場除了養的東西奇奇怪怪,連長工都如此嚣張!
胡百興心中恨恨,還是對白羊的心疼占了上風,他道:“是你們場主讓你幹的,她進去拿趁手家夥了,去去就回來,你趕緊把貓抓住,等她尋東西過來捆。”
呵呵。
陸星乘也睨了眼打架兩隻的情形,意味深長:“她讓我去抓狸奴?還找東西過來捆?”
見胡百興一副信誓旦旦,恨不得把他推進圈中的模樣,陸星乘莫名有種聰明人獨有的優越感。
還不賴。
他大發慈悲的告知胡百興此地生存法則:“在這牧場的一畝三分地裡,隻有它欺負人的份,沒有别人騎到它頭上的可能,場主也不行。”
什麼抓起來捆起來,開玩笑,不被楚辭捆起來送到它面前就不錯了。
胡百興私以為,眼睜睜看着白羊受盡欺負,而後那隻可憎的狸奴大搖大擺揚長而去,是今日最為欺辱的事情了。
靈羊委委屈屈的舔舐傷口,胡百興也隻能從屋檐下大缸中打水幫它細細清洗。
時辰沒過多久,陸星乘提拎着木桶而來,他見到胡百興,蹙眉:“你怎麼還在這兒?”
說的跟他不想走似的,靈羊在這兒,他能去哪兒?
“我來,”胡百興一把搶過桶去,喂白羊也不能假手于人!
他借着舀勺拌了拌,順勢往裡觀察,有谷粒、豆渣、切碎的青葉……
陸星乘:“……這是今日的鴨食。”
胡百興尬笑兩聲,佯裝平靜,将鴨食往飼槽中傾倒。
他眼尖的觑見無精打采的靈羊站起來了。
靈羊邁腿過來了。
靈羊往飼槽方向低頭了。
見狀,陸星乘這會兒動彈下手都覺得臂膀疼,發号施令:“你看着點,别讓它偷吃!”
鴨食就拌了這麼多,若是鴨群沒吃飽,一直吵鬧個不停,項一又要找他麻煩。
胡百興來了精神,偷吃?
靈羊很喜歡?
可自家紫芒苣也不差啊,這玩意滁州的土質種不了,他高價從外地采運過來,新鮮期又短,隻供靈羊吃食。
胡百興點頭:“我知道了,後生,你去忙吧,我來喂。”
能有人替自己幹活,陸星乘自然樂意,将手往身後一背,一副少爺氣派吩咐道:“那行,好好看着。”
他前腳一走,胡百興後腳便驅趕圍上來的鴨群:“走走走!”
獨獨留白羊在食槽低頭用食。
沒吃幾口,胡百興都能看出它意猶未盡,白羊卻還是依依不舍的挪開,用頭拱了拱胡百興,示意他放鴨群過來。
這事兒還沒完。
鴨群吃飽喝足,白羊又動了。
它已經累極,顫顫巍巍的站起來,疲憊的慢騰騰咬開圈門繩索。
胡百興以為看到曙光,大喜道:“你願意走了?”
卻見它出了圈,停在圈門外側,等鴨群大軍挨個挨個往外。
瞧這模樣競是又要帶鴨群往外溜。
原來這帶群外出一日還分上下兩輪?
它邁開顫的不行的長腿,艱難澀然向前,似乎精力耗盡,疲憊不堪,下一刻随時都會倒下。
胡百興老淚縱橫:“停下!歇會兒吧!”
得不到回應,他隻得直沖牧場之中。
楚辭正悠悠然躺在長藤椅上搖搖晃晃,順手在旁側小茶桌上取了塊綠豆糕。
胡百興如風一般的猛沖進來,楚辭放下咬了半口的糕點,咳嗽一聲清清嗓子:“胡場主,來些糕點嗎?”
胡百興也不想問這女娘回來取家夥什怎麼就取到藤椅上了,連和她客套寒暄的話都省了,“砰”的一拍桌:“我給你五十頭本地小種羊!”
他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後槽牙裡鑽出來:“你放它回家!”
楚辭熱切一笑,隻是這笑容很有土匪劫掠般的不懷好意:“且不說,我不能平白無故收你的禮,萬一讓其他兩位牧場主誤會多不好。”
“再者——如此寶貝的靈羊,不會隻值五十頭小種羊吧?”
胡百興:“……”
這個時候你怎麼不咬死它是普通白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