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成軍隊打亂的各隊領頭們被處罰一人清掃七日馬廄。
“那這雞如何處理?”葉無請示。
陸長赢:“先不急。”
軍營大比如常進行。
在衆軍士罵罵咧咧的背景音中,還是李文文這厮奪了頭籌。
他神情複雜難辨,又是松快解脫又是不舍,給了幾位領頭一個紮實的擁抱:“謝謝,謝謝!”
其餘諸人:“有毛病?!”
大比之後還有一事,即楚家牧場帶回來的種子。
滁州城中城民食用的糧食除了從他城運來,大部分産自連雲河的谷地一帶。
這一片不到滁州城十分之一大小的地界,供應着城中近三分之二的糧食。
在連雲河谷的司農管事中,田老資曆最老,經驗最足,幾位年輕些的管事都是他一手帶出來的。
田老立于桌前,俯首躬身行禮道:“王爺”。
日光斜斜入窗,陸長赢坐于主位,儀态挺拔而修長,攏着一件寬而長的黑漆光外袍,袍邊延伸的雙絲纏金雲紋在日光的照射下映出細細碎光,弛然不失高雅。
田老亦是本地人,年歲大,經曆世事多,十數年前那場魏北罕見大旱,他經曆過,那是刻在骨子裡磨不去的回憶。
王爺惜字如金,也從未許諾過什麼,可田老心裡知道,王爺不是那等高高在上不沾煙火氣兒的貴人。
他重金廣覓良種。
亦不顧外人抨擊,劃出河谷統耕為公田。
官衙定平價售糧,對高價賣糧者處以重金之罰。
此等種種,數不勝數。
外有風言風語,道滁州王在城中一手遮天,威勢無邊,仗着權柄霸市橫行。
外人總有這麼多意見,他們還嫌棄滁州地偏位遠,幹旱窮苦。
自己就覺得滁州挺好,什麼水鄉江州,中心帝都,都比不上滁州好。
思緒拉回來,田老深深吐了口氣,他道:“王爺,請随我來。”
田老帶他查看小塊圈起的耕田土壤中葳蕤生長的蛋白桑叢。
還有簸籃中、水中細嫩芽苗。
一一驗看。
陸長赢眉頭微微蹙起,凝思片刻:“長的太快了,且……無有不生。”
種子是他數日前取送回來的。
“是啊,”田老喃喃道:“無有不生。”
他的腰背微微有些佝偻,每次望向陸長赢須得仰起面來,這使得陸星乘更加清晰的看到田老眼中的癡狂。
“無有不生!”
“萬事皆有度,一夜之間能長這麼快的東西,少,老頭我也不敢打包票說沒有。”
“可種子跟人是一樣的,它的命比誰都旺盛,也比誰都脆弱。人怕火燒,怕水淹,怕摔跌,怕痛,怕痛,也怕死。”
“如果一個人,可以水裡來火裡去,無死無傷,那他就不是一個人,要麼是神異,要麼是妖異。”
“此種看似平平無奇,老頭子嘗試了十數種法子各不相同,隻要沾水,無有不生。”
“且牲禽食之強健,精神更勝從前!飼以戰馬,日奔百裡不在話下!”
田老的語氣越來越輕:“這世間真有神物嗎?”
他自認見多識廣,可眼前之物打破了他的數十年積累的對植物的認識。
陸長赢沉吟不語,伸手撥弄着簸籃中的芽葉,指腹在光滑的芽面上微微摩挲。
……
陸長赢重新僞裝,前往城門樓,彙入擺攤換草籽的牧場少年隊伍。
項一和兄弟們正準備收攤,返回牧場,他盯着阿赢“啧”了一聲:“東家開這麼高的工錢,某些人還不知感恩,做事也不盡心,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陸長赢凝望他一眼,不知想些什麼,并不言語。
項一也煩和這種悶葫蘆說道,轉身繼續收拾。
他與陸星乘上的同一輛車,那車夫見陸長赢靠前,相當自覺的将缰繩遞過去。
回程路上,車廂中幾人不知說什麼吵嚷起來。
但凡這種沖突,吃了人單力薄的虧,陸星乘就沒赢過,硬是被趕了出來,隻能委委屈屈坐在車架前,和駕車的陸長赢一左一右。
他越想越氣,幹脆往側後一仰,直接躺下,雙腿懸蕩在外,一副絲毫不講究形象耍無賴的模樣。
陸長赢定定凝視他一眼,危險的眯了眯眼。
“哎喲!”陸星乘叫喚一聲,往側邊一滾,要不是及時抱住馬車側門闆,直直就能滾下車去。
他憤憤起身:“你敢踢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誰,我舅舅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