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亂再一次見到楚辭時,日暮西斜,她正在欄舍中照料生病的小馬駒,低垂着頭,優雅的側影美得像幅畫。
少年響亮的喊了聲她的名字,待楚辭扭頭看過來,才一瘸一拐的走上前。
他身上有種疲憊卻有莫名異常興奮之感,一雙黑眸亮的幾乎灼人。
楚辭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傷腿,危險的眯眼:“……學我?”
“沒有!”牧野亂本想好好說話,誰知任她一開口,就忍不住狂躁:“我被大祭司罰跪了半個時辰!”
同在欄舍中收拾飼草的牧野族人和楚辭打聲招呼,先行離開。他們對她并不排斥,甚至說得上友好。
倒不是因為楚辭手持少主的匕首而來,而是她很受大馬的喜歡。飽受病痛折磨的大馬在她的安撫下,仿佛松快不少。
能得到大馬的信賴,想必也不是什麼壞人。
能不松快嗎?!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這兩天楚辭的積分嘩啦啦如水流,兌換了無數的高級飼料。
系統出品,立竿見影,至少牲禽們的精神恢複了不少。
唯有楚辭看着賬戶裡的數字一直減少,每每想起江州城沒有結算的任務都有些心痛。
楚辭漫不經心“哦”了一聲,順手摸摸小馬駒的前額。
牧野亂一雙狐狸眼瞪得溜圓,不滿質問:“哦一下就完了?你就不想問問為什麼被罰跪?!”
理由還不夠明顯嗎?楚辭腹诽一番,無辜道:“你之前不是警告我少打聽部落裡的事情。”
牧野亂被她的話堵的喉頭一哽,原本尚有幾絲柔情的眸子又冒出兇光:“你不是想當我嬸嬸嗎?”
等會兒!
楚辭猝然擡手止住他的話,揉了揉太陽穴。她還沒有到能坦然被人叫嬸嬸的年紀,這個稱呼聽的頭疼。
但前面的話都抛出去了,楚辭隻得一臉怅然:“先别這麼叫我,我還不夠格,單相思懂嗎?這隻是我一廂情願。”
這回輪到牧野亂眯起眼眸,上下審視她:“叔叔的匕首都給你了?”
楚辭坦然:“偷的。”
牧野亂氣的胸腔裡心肝脾肺腎都在發痛:“你這個女娘,嘴裡能不能有一句實話!”
他怒氣上頭,一把拉過楚辭的手,低頭惡狠狠用力咬上一口。
楚辭“嘶”了一聲,扯回手,低頭看了一眼。
大拇指往下靠近手腕的地方留下一排細密均勻的齒痕,略顯濕潤,齒痕周圍的肌膚因受壓而微微發紅。
牧野亂自己都不知道,注視她的目光有多複雜。
楚辭略帶嫌棄:“啧啧啧,口水。”
她問:“你知道,我剛才摸了馬駒沒洗手吧?”
在牧野亂充滿殺意的森然視線中,楚辭識趣的止住了剩下的話。
……
喝下藥劑的穆穆爾很快就退燒了。
林甯小少爺真夠意思,嵩林商隊的藥材存量比楚辭預計的還要多,再加上成家商隊的友情贊助,大部分病情嚴重的牧野族人都喝到了藥劑。
哪怕不能藥到病除,至少有效延緩,情況不再惡化。
楚辭在心裡對林甯少爺承諾,若還有機會見面,一定幫他追女神!
其實最好的方法還是就地采藥,可惜治療皮膚炭疽的本土化配方在系統醫療闆塊要價高昂,把她賣了也買不起。
從滁州到牧野部落,日夜兼程也要十日,更别提距離遙遠的江州,白羊恐怕還有些時日才能到。
本以為要靠着三家商隊的藥材和物資撐一段時日,沒成想第二日開始,陸續有商隊來到牧野部落。
信鳥振翅飛展,将消息四處傳播,如同在水面扔下一塊石子,引起了陣陣漣漪。月然與滁州相近,附近商路也是經行滁州城的最多。
“滁州城徐記商隊,前來拜會!”
“滁州城雲陽商隊,前來拜會!”
“滁州城福來镖行,前來拜會!”
也有不少商隊提出要帶楚辭離開,哪怕被拒絕,也将物資留下。
一輛輛運車裡藥材、食物和其他生活物資堆積如同小山,停靠在距離部落不足百步的位置。
疫鬼在月然的擴散本來讓大魏商隊不得不中止商路,匆匆撤回,大部分商隊的貨物都還剩下許多積庫,開始還隻是一兩輛,後來逐漸增多,每日皆有。
大多數商隊都隻是将物資送達,并沒有派人進入部落,但這些人、這些東西的到來仿佛一陣清風,吹散了籠罩在牧野部落上空那層無形的死亡陰翳。
楚辭在這裡已經呆了幾日,第一次在牧野族人的眼角眉梢看到淺淡的笑意。
部落裡不是沒有比這更熱鬧的時候,但看到族人一次又一次的将運車拖回來,其他族人總覺得好像沉甸甸壓在心頭的東西輕了一些。
浸泡在恐慌與痛苦之中,忽而看到一點點希冀的光,都會給人以莫大的勇氣和無限力量。
幾位祭司什麼也沒說,隻是楚辭的帳篷換到了中央,配了一位叫伊萊的小姑娘,陪她玩耍解悶。
夜裡,楚辭和三祭司一起同用晚膳。
大祭司老爺爺銀發蒼蒼,額頭有深深“川”字紋,眼神銳利,看起來就很兇。
牧野瑰信中所說還真不假,大祭司說話永遠不會超過兩個字。
他冷冰冰的說:“謝謝。”
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感謝,倒更像死亡威脅。
楚辭:“……不客氣。”
其實她起先隻想碰運氣借幾車,應付一下來着……撐到白羊到來就行。
大祭司冷冷道:“阿瑰?”
二祭司是位婀娜多姿的美豔女子,她優雅的擦擦嘴,幫忙解釋道:“他問牧野瑰是否真的幹了對不起你的事情。”
“喜歡便在一起,不喜歡就分開,這很正常。可他真對你發了誓言,那就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