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端上來小火爐與一盤盤粉白肉片,學子們才知道,這個菜肉卷得自己烤。
店裡提供了四五碟輔菜,楊平隻試了其中兩種,切好的白蒜片和酸香味兒的泡蘿蔔丁。
他淨手過後,在侍者的指導下,先将脆嫩水靈的菜葉鋪在盤中,烤出油脂的金黃肉片放上去,再加一點輔菜,把鋪上料的菜葉裹成團,一口咬下去,内餡豐富的菜團在嘴裡層層疊疊爆開,油香而不膩。
難怪能風靡江州,真不賴。
其他的菜色也多為烤制,先将調味碼好,端盤上來,他們隻需動動手放到小爐上便是,隻是葷菜大菜多以豚肉為主,少見牛羊肉。
聞人家的小少爺吃高興了,讓侍從再添一份奶酒上來,酒水的價錢自然另算,他大方的點了幾壺與同窗們分享。
楊平低頭喝了一口,目光中露出驚豔,他怎麼覺得這奶酒比之前更潤口馥香了。
雖然是奶酒但一點兒也不厚重,清淩淩的劃過喉嚨,一路舒緩到胃裡。
一壺酒怎麼能這樣溫柔與驚豔并存,莫名有種感覺,喝着這個酒,酒醒後都不會頭痛難受,反而一夜好眠,第二次精神百倍,神清氣爽。
楊平絕不是嗜酒之人,他忍了。
真的忍了。
但也真的沒忍住,他對發小道:“明日我幫你抄書,再借我點,我買壺酒帶回家。”
發小看他一眼:“别想讓我在這個奸商莊園裡花錢!”
楊平:“?”
發小學他的語氣:“這真的是我最後一次向你借錢!”
楊平:“……”
發小哼哼唧唧:“最讨厭那種為了不花錢,出門不帶荷包的窮貨。”
楊平:“……”
今日在莊園的花銷已經嚴重超出了他的預算,囊中羞澀的他也隻能借錢買酒,而聞人家行三的小少爺可不缺錢,痛痛快快暢飲幾壺。
沒成想這酒喝着清冽爽口,後勁兒還有些大,等他們用完餐,一行人不太雅觀的扶着肚子出來,聞人家那位已經醉的不分東西南北,說話磕磕巴巴,舌頭都捋不直了。
同窗扶着他,也有些無奈,看他喝的那麼豪邁,還以為酒量不錯呢。
鹦鹉先生也從二樓飛了下來,給他們出了主意,将聞人家這位安置在提供夜宿的荷風小築就行,大不了開間房讓他在這兒睡上一晚。
他們用餐的時候,虎皮鹦鹉就歇在二樓鳥架上,那裡站了一排的翠鳥,叽叽喳喳的比樓下還熱鬧。
師兄不太斯文的笑了幾聲,大膽調侃道:“先生,我聽到你給翠鳥唱曲了。”
沒想到啊,唱的還是情歌!
其餘學子嘴上不說,同樣眼帶打趣之色,别看虎皮鹦鹉小小一隻,平時對他們可兇了,一副師長派頭拿捏的足足,稍有不悅還體罰呢,轉頭居然是這種調調。
虎皮鹦鹉沒覺得這有什麼不能說的,它隻是趾高氣昂的冷笑一聲:“為師已經百裡之遙行至五十了,而有些人,連個唱曲兒聽的對象都沒有。”
師兄:“……”
師兄沉默的垂頭。
一衆學子中将近三分之二的人都面帶愧色低下頭。
之前聽說山林莊園能夠打尖住店,楊平還以為與尋常客棧沒什麼不同,興許也就是更加奢華,更貴些,倒也沒成想這麼有意思。
楊平和同窗們費力将聞人家小少爺扛到小築,跨入店門,先招呼讓侍者開間房,在等待對方記錄的時間裡,他便打量着荷風小築的内裡情況。
虎皮鹦鹉也就順嘴給他們介紹,莊園裡一共六個小築,其中三個靠近雲水謠食齋,需得長期續訂才能入住,但住客可以免費在雲水謠享用三餐膳食。
發小好奇的問了一嘴價錢,隻能說在裡面睡一夜,能讓他們心疼的十幾宿都睡不着。
另外三個就離盛宴之聚更近些,也更優惠些。
荷風小築就是後者。
虎皮鹦鹉說到這兒,衆人正聽的聚精會神,忽聞沉悶的“撲通”聲響,好似重物落地,大家扭頭一看,方才沒留神,将聞人家小少爺這個醉鬼砸地上了。
師兄道:“他沒摔出什麼事吧,你們也太不小心了。”
他說着卻沒聽到楊平的回應,便朝他望了過去,本該扶着小少爺的楊平直愣愣的盯着侍者背後高大華奢的琉璃台櫃,人都傻了。
他不敢相信的指了指櫃子第二排擺出的貨物,在透明隔窗裡乳白色的小小蛤貝連花紋都清晰可見:“這是什麼?”
侍者回道:“蛤蜊膏,治外傷有奇效,客人要來一份嗎。”
楊平說話時舌尖有些發痛:“多、多少?”
櫃内一應貨物皆有标價,楊平自己也看到了,卻不敢确認,需得問一問。
侍者好脾氣道:“二十五銀一盒。”
二十五兩???
楊平頓時覺着兜裡揣的蛤蜊膏有種沉甸甸的重量,方才那位給藥的馬廄少年模糊平凡的面龐仿佛鍍上了一層金光。
多新鮮,莊園明明能劫掠他,還給他一盒蛤蜊膏?
真是奸商!
虎皮鹦鹉立在他肩頭,側首看他一眼,還沒來得及說話,師兄已經開口了:“你不知道嗎,這蛤蜊膏乃是牧場神醫所配,止血化瘀消腫等功效極好,被諸多商隊和草原部落奉為至寶,平時外售甚少,基本上都被滁州王包圓了,直供滁州軍用。”
他壓低了聲音道:“我聽族叔說,咱們城主也有意向欲購此藥和大馬,隻是與牧場略有不愉,尚未談好。”
楊平略帶一絲寒酸與心酸的想,這價錢,是個人都得不高興吧。
“怎麼了?”一道清朗的女音從身後傳來。
來者乃是一位眉眼自帶三分笑意的女娘,一身玉紫衣裙,雙目盈盈若山間清溪流水。
她身旁立着一位男子與兩少年,皆是龍姿鳳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