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是山彎,賽道回旋需一段時間,為首的幾匹馬尚在此段城民視線之内,還沒跑遠。
沿路有通訊的黑羽八哥,展翅高飛,一段段路程大聲彙報近況。
彼時盤旋在天空上的八哥尚且嘶聲大喊:“大趕超!第一名!楚家牧場趕超曲氏牧場,成為第一!!!”
成群的鳥雀齊聲高喊,跟着重複:“楚家牧場趕超曲氏牧場!第一!第一!!!”
無數道重疊起伏的聲音如波如瀾,層層擴散,氣勢浩蕩。
在此聲勢下,仍是一馬當先的姜蘇眼眸内瞳光漸熄,鬥志竟生生弱了一截。
從未見過這麼快的馬!
前幾日賽事中隻覺穿雲大馬靈慧過人,卻也不及傳聞那般誇張,細細想來,之前的賽項比的多是騎者的能耐,而不重馬匹優劣。
今天就不一樣了————
他沒有輸給陸星乘,卻輸給了那匹穿雲馬!
他自小便騎射出衆,受到過數不清的贊譽,在絕對的實力面前竟然毫無一争之力!
騎馬奔馳,落後姜蘇兩步的牧野亂倒并不驚詫。
近水樓台先得月,他當初就是被穿雲馬的名頭吸引來,早就私下見識過這馬的能耐,楚家牧場裡讓他吃驚的地方夠多了,也不差這一出。
牧野亂心思百轉,其實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他猛然往□□倒半個身子,避過突如其來的冷光匕刃!
這麼一避,馭馬的節奏便亂了一息。
執刃之人,也就是第三名的青衣少年借機軋他一頭。
賤兮兮的青衣少年如法炮制,亂了姜蘇的分寸,擠到三人中的最前方。
他惡劣的笑道:“多謝相讓!我替兩位去争一争這頭名去!”
圍欄外站在高處的百姓情狀不一。
瀾州占了主場的便利,城民來的極多,卻還沒占到總人數的一半,但凡有州城牧場參賽,皆可見其州城百姓,其中又以滁州、江州、蒼州人數最多。
貼着圍欄往後張望的人一般是買的其他選手,他們搖頭晃腦或者咬牙切齒,用眼睛丈量着選手之間的距離差距,恨不得自己能伸出一隻如山大手,跟下圍棋移棋子似的将其直接撥弄到前面來。
下注買了姜蘇和牧野亂的人紛紛破口大罵:“滾出去!什麼玩意!!!”
下注買青衣少年,也就是段氏牧場的人拍手稱贊,甚至連聲催促,讓青衣少年趕緊加速,去尋前人。
買了注賭楚家牧場第一名的城民們興奮大笑,極其張揚。
然而這笑聲突兀戛然而止。
因為他們視線裡,通往終點的前方,出現一個小黑點。
那黑點越來越近,化作一人一馬的身影。
這一瞬間,不管輸赢下注買的哪家,所有人心裡都冒出一個念頭——
你他娘的回來幹嘛?!
啊!!!
陸星乘騎在馬上,淚灑賽場,他也想知道身下騎的這匹大馬究竟在想什麼?!
往前沖的好好的,回來幹嘛!
是,缰繩牽在自己手裡。
可腿長在它身上啊!
賽道左右圍欄外,站在高處的城民幾乎傻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連紛争不休的姜蘇、牧野亂和青衣少年都怔愣一瞬。
此情此景,衆目睽睽,陸星乘也隻能端起架子,一副高深莫測的神情,任由座下的穿雲大馬一直反向前行,直到和青衣少年同一位置才調頭。
穿雲馬扭頭,看了青衣少年一眼。
陸星乘也扭頭,看了青衣少年一眼。
原來是他,比賽前多話那個家夥。
現在場外的形勢完全翻轉過來了。
買了楚家牧場的人罵聲一片。
買了段家牧場的人得意洋洋,還能看到有直接跪下,感謝神佛的!
青衣少年也不明情況,但見局勢對自己有利,他唇角微勾,便想借機更進一步。
誰家的馬匹最強不重要,重要的是誰拿到第一!
他的匕刃藏于袖中,乍看極其不顯眼,出手也是極快!
穿雲馬忽而往旁側一閃。
陸星乘還沒反應過來,隻覺的剛才好像有一道寒光從面前閃過,具體是什麼——
這人玩陰的啊!
他憤怒道:“你倒是紮馬啊!你捅小爺幹嘛!”
好險,差點受傷,吓死人了!
陸星乘還沒來得及舒口氣,猝然發出一聲慘叫:“啊!”
沒被青衣少年橫來的冷刃劃傷,卻也紮紮實實背後挨了一鞭子。
他一時吃痛,回頭怒瞪使鞭的牧野亂:“你幹什麼!”
牧野亂一雙狐眸裡的冷光比刀刃還要刺人。
這麼好的穿雲馬,聰穎又護主,愛它護它還來不及,居然說出這種話!
陸星乘剛想說話,張嘴便是:“嘔——”
“嘔——”
他方才還覺得馬背上沒這麼颠了,騎着平穩些。
怎麼又颠上了?
颠騰的比之前還厲害!
嘔!!!
此時,青衣少年排于第一位。
邊騎邊嘔的陸星乘排第二。
牧野亂第三。
一言不發,謹慎觀察前況的姜蘇排于第四位。
他們四人将其餘對手遠遠甩下。
這個彎道已過,進入新的坡道賽段,兩側仍是人山人海,鋪天蓋地的搖旗呐喊。
徘徊在天空中的鳥群大聲傳唱着前三名的排位,氣勢如虹。
在無數道目光的注視之下,青衣少年略略收斂,左右此刻他占頭籌,隻管全力向前,終點已經不遠了,
在熱烈呼喚、呐喊、催促的聲音中,夾雜了一道帶着懷疑的話語:“咦,它在幹什麼?”
說的就是陸星乘坐下的穿雲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