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攻擊!
它躲閃!
它又攻擊!
它又躲閃!
雞群的啄擊刺肉見血,細作們的招式刀刀落空。
靈活到狡猾的地步,戰況幾乎一面倒!
黑将軍身處在主戰場的中央,歪着腦袋,看着兩人。
左邊忠心護主的南狄拓,右邊是急怒交加的陸長赢。
中間是皮球一樣被抛來抛去,又争來搶去的楚辭。
一旁還有虎視眈眈的圖南首領。
和試圖借機下黑手的段容。
項一急的不行:“你把東家放開,信不過他還信不過我們嗎?”
老二拉住他避開砍過來的刀劍:“還沒明白嗎,這位護主的南侍衛,有鬼。”
“好吧,”南狄拓一聲歎息,他換了個挾持人質的姿勢。
要不是楚辭這會兒肚子疼的翻江倒海,都要誇他一句。
簡直是綁架專業戶。
濃眉大眼,天生的二五仔。
段容一時狐疑,懷疑楚辭和假陸長赢合演這場戲。
不過當初自己在萬馬會丢了大醜,如今輪到楚辭被反咬一口,這場面真是——
大快人心。
她試探性高聲道:“你把楚辭交給我,大景段氏寶庫任由取求!”
“南狄拓,”圖南首領一時驚詫,但很快反應過來道:“你将楚辭交給我,之前叛逃的事情一筆勾銷,大王那裡我自會替你辯說!”
南狄拓神色不變:“抱歉,我已向東家發誓,奉她為主,任其驅使,自然不能把人交給你們。”
嘴上長這麼說,架在她頸前的刀刃可是一點沒松。
陸長赢的視線緊緊鎖定楚辭,她每嘔一口血,他的眸光就更猙獰一分,幾乎暴烈:“把她給我!”
“師傅!”陸星乘急的團團轉:“要不你換個人抓,換我吧,我也不會功夫!”
他這話一出,老管家大驚失色,什麼儀态都不管了,死命抓住陸星乘。
“不行!”
圖南人心狠手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楚辭捂着脖子,聲音嘶啞,問身後人:“所以,你想要什麼——”
南狄拓微頓,就是這刹那間的走神,陸長赢的劍鋒已至身前。
還有不知圖南還是段氏放出來的冷箭,箭尖直指楚辭咽喉!
楚辭這會兒站都站不穩,南狄拓手頭力道一松,她的身形便往前倒。
眼看箭矢就要射向她的腦袋。
下一秒恐怕就是南狄拓被陸長赢捅穿,而楚辭則被箭矢射穿,昔日主仆兩人就要搭夥做個亡命鬼!
終究是陸長赢反應更快,回轉劍鋒,一劍挑飛了冷箭。
南狄拓微微一笑。
在牧場呆久了,他皮笑肉不笑的弧度甚至跟楚辭有幾分神似。
不過此時沒人再來調侃他。
他的目光凝望陸長赢,幽幽道:“我想要的,有人知道。”
而後當着所有人的面,往柱上一拍。
地闆兩側驟然打開,露出數個幽深不見底的洞道。
寬闊恢弘的内室地下竟是空的。
所有在場者不分敵友,兀然下墜,落進洞裡。
失去意識前,楚辭忍不住苦笑。
這地洞還是她挖的。
今日請君入甕,一共設了三重保險。
一是藏在面具下的無數假客人,真侍衛。
二是屋梁上的黑将軍隊伍。
三是地下陷洞。
她不信這三重網還不能将所有敵人都網住。
南狄拓手裡有隻善掘地的小隊,蒼州時甚至将狹長地道挖到了楚辭房間的床闆下。
他絕對是後期加料,在裡面開了别的路。
網沒網住對方,不知道。
倒是把自己給網住了。
……
楚辭猛然間一個激靈,張開雙眼。
一滴露珠滴到她的臉上,清晨的露珠寒涼,被冷醒的。
入目是蔥郁的野草枝丫,和灰藍未褪,朝陽斜起的無邊天際。
她艱難的坐起來,渾身哪哪兒都痛。
這是一片荒林,南狄拓就在她不遠處,低着頭,專注的壘墳包。
場面很和諧。
畢竟楚辭四下一掃,周圍都是墳,大大小小的無碑墳包。
不僅是荒林,還是個亂葬崗。
她此時身體爽利許多,也有力氣說話了:“能不能打個商量,至少得把我放在床闆上,這樣露天席地躺着,寒氣入體,不得宮寒也得風濕。”
南狄拓就像個悶葫蘆,也不回答。
“對了,有吃的嗎?”
墳包前放着一碟貢品。
南狄拓從貢品裡拿了一個梨遞過來。
楚辭對着這個還在壘建的不知名墳包颔首:“謝謝兄台。”
南狄拓将亂石一塊一塊往上壘:“他如果活着,都能當你父親。”
楚辭從善如流:“謝謝阿叔。”
她擦了擦梨,随口問:“算算阿叔也挺年輕,怎麼走的?”
南狄拓背對着她,平淡道:“陸長赢殺的。”
楚辭:“……”
南狄拓:“東家沒什麼想問我的?”
“有,”楚辭握着青白的梨歎了口氣:“能換點暖和的熟食嗎,胃裡不舒服,痛。”
合理懷疑昨天的毒藥讓自己胃出血了。
南狄拓:“勞煩東家搭把手,壘完我們就走。”
楚辭緩緩躺了回去。
“其實這個痛,也不是不能忍。”
南狄拓悶着聲,幹活利索,眼見墳包就要完工了。
楚辭躺着也疼,和南狄拓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分散下注意力:“那把咱們阿叔帶回圖南啊,好歹落葉歸根,埋這兒幹嘛。”
南狄拓壘上最後一塊,頓了很久。
他的聲音比終年不化的寒冰還要冷:“曝屍荒野,屍骨無存,早就找不到了,留個念想罷了。”
窸窸窣窣一陣響,一個面容普通的中年搬屍人從草叢鑽了出來。
亂葬崗也有搬屍人,遊手好閑,混吃等死,偶爾還能從屍體身上弄下來幾個值錢玩意。
他狐疑的看着兩人:“你們是誰,大清早的也來跟我搶生意!”
見兩人沒說話,他更覺古怪,首先懷疑南狄拓,兇厲起來:“你對人家姑娘做了什麼?!”
不會遇見拍花子了吧!
楚辭睨向一言不發的南狄拓。
看起來身上沒帶着什麼利器,但她知道,刀就在他的腰間,利的很。
他尋常總是以無害從容的模樣出現,此刻站在那裡安靜的注視楚辭,似乎在等待她向人求救,彷如一隻危險的噬人兇獸。
楚辭有氣無力道:“沒看見我快死了?墳都給我壘好了……”
她就躺在草地上,扭頭瞥了眼墳包,忍無可忍的哀嚎:“也太醜了,就不能換個好點的樣式,我就這麼一個要求?!”
搬屍人:“……”
兩個神經病!
他轉身朝着另一個方向去了。
往日都是寅時來,昨日楚家牧場主失蹤的事情鬧的沸沸揚揚,今日又是女帝登冕,這兩天時間夜巡查的格外嚴。
尤其是今天登冕日,滁州王甚至沒有到場!
他向全京都,不,是所有人懸賞——
誰能安全尋回牧場主,金銀财寶,權勢富貴,一輩子享不盡的榮光!
哪怕是提供些有用線索,亦有巨額黃金奉上。
這報酬豐厚到所有人心動,大家都打着精神四處搜尋。
他也想撿撿漏,但跟其他人一樣,一無所獲,這才耽誤了時辰……
搬屍人腳步停住,忽然腦子一通,猛然回頭,大步往回跑!
而方才的墳包前已經空空蕩蕩,再看不見兩人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