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菲左手食指輕撫鼻梁，現在這個情況她不知道說什麼。

深呼吸，該說什麼？該問什麼？

現在的問題是什麼？

生氣、震驚、疑惑……

蘇菲的思路斷了，她努力平複自己，空咽了幾下口水，可看見奧利一大隻龍耷拉着翅膀、縮着身體的内疚樣子……還是不知道怎麼反應。

自己莫名其妙穿越到一個新世界……而這一切的根源是自己視作好朋友的、全然信賴依賴的……龍？

“你先繼續說。”桌下，蘇菲兩隻手交握，暗暗用力。她試圖壓抑、冷靜自己。

巨龍奧利不敢直視蘇菲：“我有一次……”

“有一次是哪一次……”蘇菲合握的雙手用力，掌上、手指間傳來壓力和痛感，“是我已經穿越過來之後了嗎，咳……還是之前”蘇菲的語氣很輕，臉上不再有表情。

輕微的風在龍穴裡盤旋，蘇菲額頭的發絲被吹起。

奧利分不清蘇菲的語氣，他隻知道蘇菲不高興，很不高興。可……猶豫着，想着自己之前沒交代的坦誠，巨龍懷着後悔和内疚，還是點了點頭。

異世界靈魂會因各種原因帶到克爾曼大陸，自然的時空亂流、魔法撞擊引起的時空漩渦……雖然有很多資料正面記載了關于異世界靈魂的研究，但落到個體層面，可以合理推斷每一個異世界靈魂都生活得很不開心——即使沒有成型的文字或研究記錄。

可也并不需要記錄，任誰突然背井離鄉被抛到一個全新的世界開始探索和構建生活，不會孤獨、害怕和痛苦呢？

尤其是，在克爾曼大陸，所有包括光明、黑暗以及其他廣義的魔法相關研究中，早就形成了一條不成文的共識——異世界的靈魂，是資源。

異世界的靈魂，完美的、與克爾曼大陸無關的靈魂，他們與這片土地沒有血脈關系，也就意味着不受關注和追蹤，沒有法律和規則的管束，甚至……不需要背負道德的壓力。

更何況，這些異世界來客，願意為了生存“自願獻身”呢？

奧利發誓，他隻是一隻平平無奇的、魔法天賦很低的龍，嚴守龍島的規訓，從不主動傷害。他真的不想……讓任何一個異世界的靈魂，陷入“被追蹤、被捕獵、被犧牲”的命運中。

尤其那個人……是蘇菲。

奧利在蘇菲穿越來的第一天，就已經暗暗決定，要庇護蘇菲——來自龍的嚴肅承諾。

……

蘇菲眨眨眼，消化了一下奧利的話——盡管奧利隻是起了個頭，還什麼也沒說。

她的思維還停留在自己穿越的事上。如果不穿越，自己過着社畜生活，平凡普通。

現在，現在也不能說自己受了大苦，但終歸是一種比以前更讓人難受的生活。的确是換了工作、還見識了魔法世界的不少新玩意……

就算，就算以後真的融入了這裡的生活……

不可抑制地，蘇菲心中湧出酸澀的惆怅，思念、難過、悲傷、不甘心，她得承認自己思念二十一世紀的996生活，她很想念自己過去、想念那個時代的便利，還有朋友們。

匆忙抹抹眼角溢出的淚水，蘇菲強迫自己停止混亂的假想。

她一手把被風吹亂的頭發梳順撥到耳後，一邊對奧利說：“抱歉，我剛剛走神，你繼續說。”

奧利小心翼翼地觀察着蘇菲，蘇菲看起來越痛苦，他越不知道該怎麼說：“我之前撿到了一個盒子，它還算精緻……尤其，你知道我喜歡金子。”

撿到了無主的金盒子又沒做失物招領，奧利這時候越發擔心自己在蘇菲心中的形象——大概會被蘇菲讨厭吧。

奧利越說聲音越小，越來越沒底氣。

“把它帶回龍穴後，嗯……我就玩它，然後就被我玩壞了。

就是……它有一個金子的外殼，殼子掉了之後，裡面是銅盒子。

我不知道怎麼搞的，銅盒子就……打開了。

之後我才意識到，自己撿到的盒子是聖法櫃……嗯，你就穿越了……”

奧利說話完全瞄着蘇菲，吞吞吐吐、磕磕巴巴，甚至講到最後沒邏輯。

蘇菲沒聽懂，她疑惑地用雙手在空中比劃了一下，但還是不知道從何問起。

奧利卻主動把握在爪裡的杜德塞進蘇菲手裡。

“？”蘇菲不解。

“你不想捧着？”奧利意識到自己誤會了，又想把暈過去的杜德拿回來。

裝死的杜德可不想再回到奧利的控制下，他靈活地一個使勁，就蛄蛹到了桌下，蘇菲裙子正好接住了他。

蘇菲從雙腿上撈起白鳥，對着奧利說了一句：“算了，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