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同學——”
在喊出他名字的同時,沈殊徑直跑向深巷岔路口另一邊的少年,突如其來的大雨砸在他的身上,他的耳廓、發梢、背影甚至呼吸都帶着水迹。
他連拿傘也沒有停下腳步,卻因為一聲遙遠不清晰的喊聲,緩緩轉過頭。
沈殊跑到他身邊時,傘已經撐起,她微微擡頭,與他四目相對,彼此的眼睛是濕漉漉的,眼中的彼此也是濕漉漉的。
沈殊邊喘氣邊笑,“下、下雨了。”
“我有傘。”陳應鐘直接将傘遮到她頭頂。
“太好了。”她說的理直氣壯,“我沒有。”
陳應鐘見她沒有完全遮在傘下,傘柄沖她那邊傾斜,剛一動就被沈殊雙手握住,連同他打傘的那隻手,“不用借給我,捎我一路就行,很近的。”
沈殊沖他無辜且認真地眨眼,保證說,“真的很近,隻有1128步。”
她沒有信口亂說,從交大附中到車站、到芝姐菜館的距離她計算過上萬次,這幾年心理情況不嚴重,能夠接受步數上的差異。
小時候幾乎每天一步不錯,連速度都能跟心跳一樣保持穩定。
聽過這種說法的人,都會問為什麼要這樣、怎麼做到的。
但陳應鐘沒有,他帶着沈殊的雙手一起把傘柄推向她,靠近一步,距離縮小到兩個人都足夠躲在一把傘下。太近了,沈殊的心跳有些不受控。
他的手指剛剛動過。
跟她的手指感覺不同,他的骨骼很硬,手指細直,沈殊雙手都隻能勉強握住他的手,讓人忍不住幻想,他攤開手掌反握住雙手的溫度和感覺。
有莫名的禁欲感。
但沈殊幾乎沒有遲疑,在感覺到傘柄朝向自己、他手指使勁的那一刻,便立刻松開了手,給他留下“輕浮”、“太主動”的印象就不好了。
“那邊?”陳應鐘問。
“嗯?”沈殊反應過來,是在問她家的方向,“對,那邊。”
沈殊還想跟他道謝,但見他神色如常的轉身,領着她往另一個方向走,兩個人微弱的影子印在路燈下,天色不配合,分不清你我和前後。
隻能看見一高一矮一把傘。
沈殊盯着看了一眼,不易察覺地踮了下腳,有那麼幾秒他們看起來一樣高,也有那麼幾秒他們倆的樣子一起倒映在了積水中,雨滴落在微笑的唇邊。
—
暴雨持續下到晚上,沈殊一回家就洗完澡吹幹了頭發。
如往常那般,到十點,她就會準時躺平在床上。
雙手舉着手機,平視在眼前,一邊聽偶然翻到聽了幾節、幹脆索性每晚當背景音樂的《Crash Course》,主創是一對國外兄弟,試圖用大量的動畫去解釋看似無關又有關的無厘頭聯系,每節視頻不超過15分鐘。
有時候講群落生态,有時候講氮磷周期,都是很淺顯但是很有意思的生态學視頻,跟沈殊保送的生命科學專業相關,随便聽聽,剛剛好。
趁這個時間,跟黃石榴有一搭沒一搭聊天,說到她跟陳應鐘兩個人擠一把傘的事情。這令黃石榴興沖沖催促她,“你這不有正當話題了嗎?!快感謝人家。”
沈殊覺得,可有可無。
但一想到黃石榴說的,等陳應鐘考完科目二,連在駕校都再沒有碰面的機會,沈殊就覺得,有些機會,也隻能刻意一點去創造。
于是,斟酌了措辭,隻道謝怕是會迎來一句“不客氣”。
得留一些接話的餘地。
沈殊想了想。
給他發:謝謝你的傘,注意多喝熱水哦,淋了雨喉嚨已經開始痛了。
這樣足夠明顯了吧?
也不過分親昵。
多少能接一句尋常關心?
隔了兩分鐘,微信消息彈出兩個字。
不謝。
沈殊看着科普視頻,心思還能集中,她甚至能發現從YouTube上搬運過來的視頻裡有一句機器翻譯錯誤,但還是忍不住眼神往狀态欄上移。
視頻過了大半。
微信還沒有任何其他消息提示。
就這樣了?
這年頭,誰會手機離身啊,尤其是高考過後。
不發就是沒有後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