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的,你芝姐是這樣的人嗎。”
章昀芝吸了口氣,推門進去。
她想好了,無論張老師怎麼勸,她都堅持說“我尊重孩子的意願”,不聽就行了,沒文化、沒素質這事,一點兒也不難辦。
沈殊簡直可以腦補章昀芝跟張桃李各自的神态和語氣。
一個苦口婆心,一個油鹽不進,都是本色出演。
僵持的時間比她預計要久,整棟樓不像往日那樣開足冷氣。
哪裡都熱,她索性坐在台階上等。
見蔥郁又空曠的校園裡有車駛過,她覺得驚訝,除了本校老師,極少有人能把車開進學校,要進也得在車前挂上顯眼的暫入證。
很快平靜,那個人總有讓她一霎時跌入冰窟窿的本事。
沈殊很快想起來,他一閃而過的瞬間,好像坐在駕駛位。
沒有司機,隻可能是不便對外透露行程的私事。
當然也有可能是不便對他的家庭交代。
管他呢。
沈殊不關心這個,情緒随風起。
隻在想,如何快速打開走廊上的消防栓。
她特意看了眼走廊上的攝像頭,确認隻是擺設以後,獨自一人走到消防栓前,輕巧便捷地打開了玻璃門,取出放在最角落、卡得很緊的小号鐵錘。
幸好她有随身帶雙肩包的習慣。
車停在校史館前的空地上,附近是櫻花林,正在翻修,堆着兩灘已經凝固的水泥,暫時用作停車場。她不确認附近是否有監控,所幸空地上一排一排停放着很多車輛,有些拿防水布遮住,有些在車胎上靠着一塊木塊當做長久停放的标志。
沈殊從樹林中穿過,拿包遮臉,半蹲到最近的汽車旁邊。
全程靠半蹲着挪步,堅決不沖外露頭,緩慢挪到她看準的那輛黑色轎車後。
四處無人,陰沉詭谲的天氣,連月亮都打算成人之美。
沈殊額頭已經滲出密密層層的汗珠,她換了一條腿蹲下,小心掏出鐵錘,手舉過頭頂朝玻璃四個角摸了一下,簡單判斷了一下,鋼化玻璃夾層塑料貼膜,就算是玻璃被砸破也不會變成粉碎狀,她低着頭迅速跑開應該不會被玻璃渣濺傷。
還沒凝神,手臂已經猛然使力,頭埋在膝蓋間,單手捂住頭,正要等到一聲“撕心裂肺”的撞擊,卻被人用更大的力道緊緊握住了手腕。
鐵錘慣性下落,他又用另一隻手的掌心接住。
沈殊驚訝還不忘壓低聲音沖他喊,“陳應鐘,你在這裡幹什麼?”
“你說呢。”
……應該是送材料給張老師。
沈殊眼神往四處張望,“你趕緊走。”
陳應鐘也猛地蹲到她身邊,沈殊下意識地往後退一步,他的氣息幾乎貼在自己的鼻尖,近,也太近了,沈殊拿眼神威脅他,“讓你快走!”
“應該我問,你在幹什麼?”
沈殊沒空也不打算跟他解釋,又想動握緊鐵錘的手。
說的是肯定句,跟他一樣,“你說呢。”
陳應鐘沒繼續問,隻說,“走。”
沈殊手腕被他捏的緊緊的,他想把鐵錘拿下來,沈殊卻死死不肯放手。
不合時宜的一聲響雷,要下雨了。
沈殊壓低着聲音,這次真的開始急了,“我讓你走!”見他皺着眉,不怒自威,不開口也讓人一秒鐘意識到他不會走,努力擠出一個敷衍又緊張的笑容,“好吧……我投降,你先松手,我們一起走。”
陳應鐘拿眼神警告她,不要這樣笑,也不要有什麼小心思。
沈殊意會,“我保證,我現在就走。”
陳應鐘試探着松開力道,隻一秒,沈殊就猛地一使勁,陳應鐘根本來不及反應,一錘下去,玻璃上瞬間變成蜘蛛網,搖搖欲墜。
比這更讓人心驚的是,報警器不間斷響起,連同車燈,越閃越快。
心如擂鼓,隻是心虛,卻不認錯。
“走——”
“快走!”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開口,不知道是誰先抓住對方的手。
握住救命稻草一般,互相使勁,同時借力起身,沈殊的肩膀撞在他的胸口,陳應鐘直視前方,帶着她一起向着風和遠方狂奔。
沖出學校後門好遠好遠,穿梭進不知道多少個巷子,哪裡沒有燈就往哪裡跑,下起雨來時,沈殊止不住地笑起來。
像是一種鳥兒出籠的暢快。
陳應鐘停下腳步,手還沒有松開,喘着氣轉頭去看她,“還笑得出來?”
沈殊仰起頭,挑釁似的說,“為什麼笑不出來,我是正義的美少女戰士。”
這回輪到陳應鐘笑出聲,明明一樣汗流浃背,倉皇逃跑,他卻沒有狼狽的樣子,他笑得依然很幹淨,依然很好看。
最後往前走幾步,不再奔跑,停在黑燈瞎火的一家店鋪前。
陳應鐘不知道具體位置,準備拿手機查一下,燈光一亮,他才發現他們停在一家看起來像倒閉了的壽衣店門前。
他立刻轉過身,擋在沈殊面前,低頭看手機時用餘光打量了一下沈殊的反應。
沈殊湊到他身邊,臉上印着光,壓低聲音說,“我能用意念開門你信不信?”
“别在這種地方,這種時刻,說這種話。”
“像繞口令。”
沈殊神色自若,甚至有些藏不住笑意,拿肩膀撞了撞陳應鐘的胳膊,“我說真的,我帶你進去逛逛,我熟門熟路。”
陳應鐘也不露怯,拿手機光照在自己臉上,問她,“黃泉路?”
她還能笑得出來,挑着眉問,“走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