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陽下意識的做起了手語，做到一半時，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雙手無力垂下。

見向陽微低着頭，一臉落寞的樣子，遊憶意溫柔地拍了拍他的肩，向陽擡頭，看見了讓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事，他聽見了陌生人對他說的話。

向陽眼中的淚水變成星星，兩個人用雙手對話。

向陽問遊憶意:“姐姐，你會手語嗎？”遊憶意笑着回應:“弟弟，聽不見說不出話也會生病啊，不開心的話可以跟姐姐說喲。”

這句話沒有傳進向陽的耳朵裡，卻傳到了他的眼裡，心裡。這一刻，委屈，激動，不知名的情緒全部湧上眼眶，向陽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

遊憶意拿出紙巾，擦掉向陽的淚水，對他說:“沒關系。”向陽破涕為笑說了句:“謝謝。”

陽光穿不透厚重的布，三角帳裡沒有陽光，可是有陪伴與願意傾聽的人。

向陽的一筆一劃，不再是一個人的獨角戲。“姐姐，你說殘疾的人是不是廢物？是不是注定被忽視與抛棄？”

遊憶意搖搖頭，拿出顔料盒讓他選出自己喜歡的顔色。向陽沒有心情選，随便指了幾個。

遊憶意把他選的顔色一個一個擺在他面前。“弟弟，你選的全是鮮豔明亮的顔色，橘紅，橘黃，嫩黃。”

接着遊憶意拿過畫闆指着畫上的水果說道:“弟弟，你知道嗎？在畫畫的時候這些顔色用來畫最亮的這個面。”

“可不先去畫這個面，轉而去畫最暗的這個面，那水果的顔色就會變髒，畫是髒了，但顔料本身沒有髒，我用橘紅可以畫新的橘子，我用橘黃可以畫新的柿子，我用嫩黃可以畫新的蘋果。”

“殘疾就像别人眼中髒了的水果，可你真的是這個髒水果嗎？不是的，你是鮮豔明亮的顔料本身，你可以是橘子，柿子，蘋果，甚至一切漂亮的生物。”

遊憶意拿筆把畫中的水果弄髒:“最亮的那個面髒了沒關系啊，我們一起把它覆蓋掉。”

髒了的筆放進水中清洗，又是一支幹淨的筆，遊憶意拿起這支新的畫筆沾上新的顔料。“來，拿着，我們來畫新的水果。”

向陽緊緊地握住這隻筆，水果的命運如何由他自己把握。

幸好亮面髒得不徹底，在兩人的努力下，水果被塑造成一個與之前完全不同的模樣。

“弟弟，你看它是不是比之前更亮了呢？你不是廢物，你有自己的亮點，我相信，你也要相信。”

“姐姐，如果你是我的媽媽就好了。”遊憶意給了向陽一個擁抱:“弟弟，我才三十歲，當不了你的媽媽，我當你的姐姐好不好？”

向陽哭着說了句:“好。”遊憶意揉着他的頭發:“好孩子。”

或許是遊憶意太溫柔，向陽卸下心防，說出自己心中最疑惑的問題。“姐姐，如果得不到愛怎麼辦？”

兩人一坐一站，向陽擡頭等待遊憶意的回答。很快，遊憶意低頭回應:“弟弟你會說出這句話，說明你一直在期待，也說明你一直在失望，對嗎？”

向陽紅着眼睛點點頭。“弟弟，如果有件事有個人一直讓你失望的話，那不是因為你不值得，是這件事這個人不值得。”

遊憶意擡頭對上沈嘉的目光:“弟弟，有人愛着你的，不是嗎？他會關心你，在意你。”

“就算現在沒有，未來也會有的，如果未來也沒有，那這一刻有，我會記得你，我的愛分你一半，一人一半，這樣我們就都能擁有愛了，讓你失望的任何事，任何人，我們要學會忘記，好嗎？”

誰都沒有說話，向陽主動給了遊憶意一個抱抱。

一高一低，向陽躲在遊憶意溫暖的懷抱裡，時間仿佛停止，他忘記了自己長大以及傷心的事實，此時的他好像隻是一個在媽媽肚子裡的胚胎。

遊憶意帶着向陽走出三角帳，而沈嘉已經等了好久。“弟弟，你是一個很好的朋友，帶着你的好朋友走吧。”沈嘉接過遊憶意送給他的蘋果:“姐姐，謝謝你。”

日頭猛烈，向陽和他的好朋友沈嘉走了，并帶走一個紅蘋果和一粒向日葵種子。

侯勇的店越來越紅火，向陽和沈嘉捧着托盤來回走動，雙手通紅，汗水浸濕他們的衣領，可他們樂在其中。

“小陽，小嘉這是你們這個月的工資。”“謝謝老闆。”“謝什麼，這是你們應得的。”

有了足夠的錢，沈嘉陪着向陽走進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