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憶意抱着試一試的想法發出了好友審請,沒想到易華同意了,易華的頭像是白色背景,上面隻有一個垂着腦袋的黑色火柴人。
“你好!面對傳來的是冰冷機械的問候。”
“你好,遊憶意回給他熱情生動的表情包。”
易華猶豫了好久,終是好奇打消了對未知的恐懼,他按住手臂上的血:“你是誰?”
“你不必在意我是誰,如果真的要我自我介紹的話,我是一個極度社恐的人類。”
“我不敢出門,不敢和别人交流,我總是會不自覺的流眼淚,一發呆就是很久很久,我覺得很難過,如果有人告訴我世界末日到來的話,我一定會從容赴死。”
“你不用回答我,玻璃紮進肉裡的瞬間真的是太疼了,我隻是想找一個願意聽我說話的人。”
易華仿佛找到了同類,但他并沒有感到欣喜,而是紅着眼眶盯着手機,一秒之後,兩行熱淚從深色的眼珠下方流下。
“世界上有他一個就夠了,為什麼還會有其他人。”
易華顫着手打開醫藥箱,拿出紗布笨拙又熟練的包紮好傷口。
“你不要傷害自己,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在童話鎮裡面有很多小動物,有的動物高大,有些動物矮小,小鎮裡面有一條很長很漂亮的路,隻要到達終點就可以王袍加身。”
“高大的動物手腳靈活,一下子就走到了半路,而矮小的動物有心無力,一起步就摔了滿身傷,它們想爬起來的時候,來了一個巫婆,她告訴它們,隻要吃下她手中的黑色的毒蘋果就可以到達終點。”
“最後,相信巫婆吃下毒蘋果的矮小動物死掉了,他們成為了起點上的植物肥料,而相信自己的矮小動物,爬起來包紮傷口,一步一步地走到終點,雖然這個過程很慢,但是它們一樣穿上了王袍。”
“毒蘋果一口也不能吃,包紮好的傷口會愈合。”
易華的聲音清朗,有股撫慰人心的柔和,這一長段故事,聽得遊憶意的心尖發麻:“為什麼開導别人就可以,輪到自己卻無法自救。”
“我以後還可以找你聊天嗎?你可不可以一直聽我說話?我希望你王袍加身,希望你把我當作朋友,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可以吃掉生活中的負面能量,隻要你找我,我就會回應。”
易華很想消失,但他不想同類消失,或許他需要的也是一個這樣的傾聽者:“當然可以,我會一直聽你說話,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你見面。”
遊憶意雙手合十放在額間祈禱,随後給易華發了一個拉勾的表情包:“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我以生命起誓。”
從今天起,易華積壓的情緒有了出口,他日漸發暗的雙眼慢慢升起了一絲希冀,有人需要,被人關心的感覺真好。
“妹子,多虧了你,我兒子最近好多了。”
遊憶意将方芳送的水果推了回去:“阿姨,我心領了,這水果你還是拿回去吧。”
“這哪成,你一定要收,方芳說着直接将水果放在桌上。”
遊憶意瞥了一眼水果:“好吧,阿姨我收下,阿姨,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說。”
“什麼話?你說。”
“阿姨,你一定要多觀察你兒子的情緒,多聽聽他的想法,不能逼他做不喜歡的事。”
“妹子,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呢,就這個啊,你放心吧,我知道的。”
方芳走了,但她說那句話的神情梗在遊憶意的眼睛裡,她笑得放松,帶着媽媽固有的自信,這是好事,但是遊憶意卻覺得不安。
“華子,出來吃飯了,媽做了一大桌子菜,都是你喜歡吃的。”
看着這些菜,易華的眼眶一紅:“謝謝媽。”
想到遊憶意回給他的答案,易華想借着這個機會說出自己的想法。
“爸,媽,我可以不考試,進廠打工嗎?”
“華子,你怎麼可以和爸媽一樣進廠打工呢?你可是大學生,這話爸就當沒聽過,你安心地去考試,别的有我們撐着呢?”
易華不覺得進廠不穩定,不體面,因為那可以賺錢補貼家裡的生活,可這句回答,将他好不容易才伸出的觸角,簡單的打了回去。
方芳看出易華情緒不佳,給他夾了一塊肉:“華子啊,你是不是學習太累了,太累了咱們就休息休息吧,不着急的。”
有那麼一秒,易華很想跟爸媽傾訴,可誰會相信那些奇怪又可笑理由:“他們為了生活到處奔波,為了我努力工作,不就是考試嗎?忍忍就好了,反正眼淚會幹,左手會抓穩右手。”
易華覺得眼睛又幹又澀,隻要眨眼便會流出血來,他睜大雙眼看着碗裡的肉:“媽,我不累,我可以的。”
“華子啊,爸媽沒文化,打了一輩子苦工,被人看不起,被人嘲笑得擡不起頭,你怎麼說也是一個大學生,一定得給我們争一囗氣知道嗎?”
“爸給不了你無憂無慮的生活,你得靠自己知道嗎?你表姐已經在大城市當了公務員,你不能輸了這口氣。”
“等你立業成家,我們也就放心了,爸媽商量過了,你要是考上,我們就拿出棺材本,給你在這個大城市買房。”
“好的,爸媽,我知道了。”
望着他們的皺紋,白發與期待,易華根本說不出拒絕的話,而且他也不知道怎麼開口。
縮在被窩裡,易華借着手機的光視物:“朋友,你在嗎?”
遊憶意知道問号不隻是疑問,還是懷疑和試探,她不敢遲疑:“我在。”
看到回應,易華緊繃的腦袋松了一條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