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芳有些驚訝:“華子,你怎麼把頭發剪了?”
易華摸了摸紮手的頭:“沒什麼,剪短一點省事。”
“華子,你幫媽看看這個,媽看不懂。”
“媽,這是工廠要幫你們買社保呢,你每個月出一半的錢就可以了。”
聽到這,方芳皺起眉頭:“那貴不貴呀?”
“媽,不貴的,按照你的工資來算,你每個月交幾百塊就可以了。”
方芳看着手中的空白表格:“不買行不行呀?”
“媽,你還是買一個吧,看病什麼的都有保障。”
“那好吧,你幫媽填了。”
昨夜睡不安穩,被子滑至脖頸,遊憶意的頭露了出來,耳邊的鬧鈴聲打破美夢。
遊憶意摸索過手機,睜眼的瞬間她蹦了起來,一股冰冷蔓延她的全身。
她抖着手:“李子,你在嗎?對不起,我沒有及時回答你。”
短短幾秒鐘卻度日如年,幸好,對面發來了答案。
看見這句遲了幾個小時才來的問候,易華伸指撫摸着屏幕邊緣,屏幕是亮的,他看不見自己那雙濕潤的眼眶,他一筆一劃鄭重地寫下:“我在。”
遊憶意不禁地覺得後怕,如果對面不再有人,那她該怎麼辦?
“蘋果,不用說對不起,我知道的。”
遊憶意想:“他知道什麼呢?知道她睡着了,知道他可以獨自面對冰冷的長夜。
“李子,我們可以見一面嗎?我想見你。”
“好,要是你願意的話,我很願意和你見面。”
這願意兩字簡單又不簡單,遊憶意知道她的抑郁症朋友們,渴望愛的目光,可他們又因為懼怕與難為情而時刻躲避人群,他們一旦開了囗,便是真的撐不住了。
易華不喜歡出門,也不敢見人,他喜歡孤獨,可他更不敢真的一個人。
遊憶意并沒有見過易華,可她看到了易華,他坐在公園的長椅上,邊上的扶手還放着一顆紅彤彤的李子,這是他們之間的信物。
易華察覺到了遊憶意的目光,他擡起頭,一眼撞進遊憶意的目光裡。
易華長得并不帥氣,他很普通,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可他那顆熱騰騰的心并不普通,他年輕又不年輕,但有一樣,他也會生病。
遊憶意朝他點了點頭,易華笑了,眼角眉梢都透着笑意。
遊憶意走到易華面前攤開手掌:“蘋果。”
易華轉頭拿起李子:“李子。”
鮮豔撞上鮮豔,兩人交換信物,這是一場我看見你的救贖。
遊憶意憑欄扔下魚食:“李子,我很高興你沒有再傷害自己。”
易華看着魚兒張大嘴巴争食:“傷害自己沒用,既然沒用,就不想再抛餌了。”
遊憶意側頭看向易華:“可你想要在池塘裡遨遊不是嗎?遊憶意擡手将手中的魚食全撒了出去,魚兒頓時打了起來,不妨大膽一點,再喝一口水,再吃一回食。”
魚兒甩着尾巴遊遠,水面的泡泡未破,易華不确定道:“我可以嗎?”
遊憶意上前抱了抱易華,輕拍着他的背:“你當然可以,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自己。”
湖面泛起漣漪,流水聲不絕,易華拿起自己買的魚食。
熱烘烘的鐵皮屋活像烤箱,汗水浸濕發根,黏成一團。
“過來,開會了。”
“跟大家說個事,從今天起,凡是工資超過五千的要交稅。”
方芳聽不懂,拉着身邊的工友問:“什麼叫交稅?”
“就是在工資裡扣一點點錢交給國家。”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方芳什麼都聽不見,腦子中隻有交錢兩個字:“要了老命,那是要扣多少?”
“不知道,你就放心吧,不會要多的。”
“安靜,昨天的表都填好了嗎?現在交上來。”
衆人擠成一團,方芳攥緊表格後退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