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生死,洪世賢動搖了。
生而為人,又有幾個是不怕死的呢。洪世賢怕死,也害怕坐牢,他那時正是二十五六意氣風發的時候,大好的人生等着他,哪裡甘心後半生在監獄裡度過。于是,天人交戰半晌,終究是同意了。
這,便是所有的始末。
“洪世賢。”
隐忍許久的洪世馨,在此刻終于聽不下去,緩緩開口諷刺道:“她是你的妻子!”
是為你十月懷胎,并且與你有着五年情分的妻子。可你間接害死了她,卻懦弱地不敢承認,還冠冕堂皇地擔心自己坐牢後洪家會後繼無人。說到底,還是貪生怕死。
“真讓人惡心。”
洪世馨很早就想這樣罵他了,可時至今日,已經太晚了。品如已經不在了,而看父母的樣子,大多也是放任他就這樣瞞着,至少白鳳是這樣的。
洪國榮倒是更希望他能自首,可洪世賢一句“害怕”,輕而易舉便将他這個提議堵了回去——白鳳心疼兒子,說什麼都不同意讓他蹲監獄受苦。
看透了這點,洪世馨也不會再說什麼了。她媽有多重男輕女她是知道的,有她護着,洪世賢是永遠也不會去自首的。
在洪國榮攜着怒火離開後,她也閉了閉眼,歎口氣,也準備回卧室收拾東西了。走到轉角的時候,正好碰到高珊珊。這個新出爐的嫂子,在面對她的時候似乎格外熱情,溫溫和和地同她打招呼。
可洪世馨剛剛才得知了品如之死的罪魁禍首是誰,後又被殘忍地告知那人可能永遠不會受到法律的制裁——這意味着她将永遠無法為心愛之人讨回公道。此時正是難過的時候,又怎麼會将她的異常态度放在心裡?敷衍地應了一聲,也就不再有什麼交集了。
看着她的背影,高珊珊皺了皺眉,卻并沒有埋怨與指責的意思。她不是那種愛拿自己的熱臉去貼别人的冷屁股的人,可面對洪世馨,她總願意拿出十二萬分的耐心。
到底還沒忘記正事,她屏住心神,調整好表情後,先去客廳裡轉了一圈,成功膈應到洪世賢母子後,才又晃晃悠悠往卧室走。途徑洪世馨房間的時候,高珊珊腳步頓了頓,想起白天她為自己擋的那一下,腳步一轉,走到那扇房門前,輕輕敲了敲。
洪世馨沒鎖門,說了句“請進”。高珊珊猶豫了一下,有些後悔自己的沖動,可來都來了,就這麼走了豈不是顯得很尴尬?
最後還是推門進去。
在看見洪世馨收拾行李時,她心底一驚,下意識問道:“這麼快就要走了嗎?”
不在家多住幾天?
洪世馨動作未停,冷淡道:“我回來,隻是為了參觀一下你們的婚禮。”
所以,看着她跟她哥結完婚,就算完成任務了,就可以走了?
可就算要走,也不必這麼急,當晚就走吧。
高珊珊内心的失望不言而喻,可她仍然不死心,企圖讓眼前人在家裡多留幾天,就當是……陪陪她。
于是,她揭穿了原因:“是,為了林品如嗎?”
“啪”地一聲,行李箱的蓋子被狠狠合住,聲音之大,令高珊珊覺得對方是不是在借機發洩心中的憤怒。
洪世馨冷冷看向她,目光中有諷刺有懷念,更多的卻是她不願看到的冷然。隻見對方承認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關你什麼事?”
是啊,她所懷念的,不舍的,統統都是林品如,而非現在的高珊珊。高珊珊自嘲地笑了下,道:“好,是我冒犯了。”
說着,後退兩步給洪世馨讓了路。
洪世馨也沒停頓,起身拉着行李箱就往外走。隻是,在經過高珊珊的時候,還是沒忍住說了句“抱歉”。
對不起品如的,從來都是她現如今的丈夫洪世賢,而不是她這個不幸與品如長了相似容顔的人。
她不該遷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