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
蔣芙尚未緩過神來,便腳下失重,被一把帶離原來的地方。
張闵提了蔣芙,又去拉愣在原地被刀刃砍了頭發的駱岢。
他發冠落了,削剩下的發披在身後,短了一半。
蒙面持刀者有數十個。郡公府親衛及時發現,與之纏鬥拖延住了進度。
張闵将蔣芙抱在懷裡躲閃,單手揮劍殺了不少人。滾燙的鮮血淋到蔣芙裙擺,熱意浸到裡層轉涼。
金屬與金屬碰撞,極其刺耳的聲音。
蔣芙過去隻知道張闵會武功,不知道他這麼會殺人。人頭滾在不遠處的地上,她看得心驚肉跳,嘴裡直泛惡心。
趙江擺平了這些人,活捉了一個,沒有松懈。
“公子,速速回城離開這地方!我聽見馬蹄聲,似乎有重騎兵,從長安方向來。”
“重騎兵?”駱岢緊皺眉頭,對這一切的發生感到莫名,“對方是什麼人?為何對我們下手?”
趙江道:“我問過,他們是跟着鷹過來的,再不肯多說。屬下以為,可能是長安出事了!”
駱岢慘白着臉:“是沁兒那邊?這信是假的?”
趙江道:“公子莫慌,信定然是真的,外人不會用我們的鷹。也許是有人錯認,誤以為我們在傳遞長安的情報,就近派人截殺。”
那頭沈聽南驚叫一聲,張闵放蔣芙落地,奔過去解決那條落網之魚。
趙江道:“公子,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快走!”
城門已落鎖,趙江走在前面帶路,一行人往白氏駐紮在城外的軍營處趕。
沈聽南傷了腳,于是張闵背上的人換成了她。
蔣芙本就還尴尬着,不知怎麼處理張闵的事,沈聽南将他們隔開也好,方便她想辦法。
在她看來,比起彌補自己之前毒舌的錯誤,這些突然過來殺人的人不值一提。畢竟張闵在,駱岢也在,有人保護她,有人是真正的靶子,再怎麼樣遭殃的也輪不到她。
路上,駱岢心事重重。
妹妹的事,加上那批圍過來滅口的人。
從小長于高門大戶的公子,在這一刻終于意識到自己所處的環境并沒有那麼太平。陰謀與殺意并存,它們一直遮掩在禮學道義的背後,在暗處窺視着世間運轉。
他垂首,捋了下鬓邊削短一大截的長發。
蔣芙蓦道:“公子不必傷懷,綁起來就看不見長短了。”
駱岢轉頭看她。
黑夜之中,蔣芙看不穿他的眼神。她隻看到他憐惜摸頭發的動作,以為是心疼了。
自己正落單孤獨,沒忍住開口和别人搭話。
“多謝娘子。娘子不怕嗎?”
“怕什麼?”
一陣陰冷秋風吹過,蔣芙抱了抱手臂。
駱岢将銀白披風解下,遞到蔣芙面前:“方才不慎染了污穢,娘子若不嫌棄,便用它禦寒吧。”
所謂“污穢”便是指血迹,蔣芙自己身上也被淋到,沒理由嫌棄送上門的厚衣服。
“多謝公子。”蔣芙記起他似乎把自己話放在心上的事,有意彌補,“不愧是公子,這麼有君子風度!”
她用披風把自己捂得隻剩腦袋露在外面,自沒有駱岢穿着氣宇軒昂,還拖在地上很長,仿佛穿了大人衣服。
駱岢見她如此,心情稍微輕松了一點。
他遮掩唇邊的笑意,道:“我過去并沒有這種……”
過去并沒有這種風度。
他将話截住,不肯再說。
險些失言。過去沒有這種風度,現在有了,豈不是在告訴蔣芙,她對他來說是特别的嗎。
過去他舉止謹慎,恐惹禍上身,不給任何女子留有餘地。
對于蔣芙,他有種莫名的安心感。
她對待他與其他女子對待他是不同的,所以他也沒忍住回應了這份不同。
心裡想着雜亂無章的事,洛城駐軍營地到了。
趙江獻出郡公府的令牌,看守恭敬将他們迎入。
“公子來得巧,白将軍也在。”
張闵将沈聽南放下,沈聽南一瘸一拐蹦到遠處的蔣芙身邊,對她溫柔一笑。
“芙芙冷了?怎麼要了公子的衣服來穿?”
蔣芙沒說話,心卻想,如果天下的人都像沈聽南一樣臉皮厚就好了。再怎麼被她罵,也不改吃屎,時時刻刻到她面前挑釁。
她低頭看沈聽南的腳,這一看才發現她裙子上豁了好長一道口子,血迹順着裙擺一路向下,現在還新鮮着。
“你受傷了?疼嗎?”
蔣芙眼中充斥擔憂,并非作假,而是她對傷口的尊重。哪怕面前是一隻動物受傷,她也會關心地捧起來自言自語。
沈聽南愣愣盯她,許久沒有過這種待遇,她有些受寵若驚。
“不疼。”
轉眼的功夫,聲音也不夾了,臉上溫柔似水的笑意也不見。沈聽南面無表情蹿跳到沒人的地方,一個人靜靜站着。
蔣芙閉了閉眼,罵神經病。
她走到駱岢身邊,“公子,聽南受傷了,能勞煩你替她找個大夫嗎?”
駱岢未及回話,他身邊的趙江殷勤指使一個小兵:“去,把你們的軍醫找過來!就說給小娘子看病,讓他提前準備一下,帶個小童過來幫忙!”
大齊民風,男女雖有别卻不那麼嚴苛,但顧及女子聲譽,行醫者身邊常養小童,傳授醫術,遇女子可用稚童代為接觸。
小兵聞話行禮:“是!”
不一會兒,白明旭從帳中提燈出來,身後跟着他的幾個年紀相仿的手下。
他們這邊的人,駱岢為首與他們交代情況。
蔣芙一向不參與這些,大緻聽懂他們準備帶人去長安接公女便不再聽,就地蹲下去閉眼休息。
她眼眶疲憊歇會兒眼睛,沒想到晃晃悠悠真的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