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山路豁然開朗,遠遠地正瞧見一行人影跑近,是興奮的龔清儀。
“劍仙大人——”龔清儀呼喚。
龔清儀是師叔的女兒,白折竹對她自然熟悉:“清儀?師叔還在山上,你是要找他嗎?”
龔清儀卻搖頭,兩眼亮閃閃地湊上前:“剛才天象大變,是您拔劍了嗎?”
她看到一邊的燕辭北,濡慕的神色更甚,“尊者也在山上,難道是您二位在……?”
白折竹氣惱地道:“早知道就不動霜電了,現在與劍台都知道愚兄輸給你了!”
燕辭北笑着打趣:“不要緊,多輸幾次就都習慣了。”
“呵,也隻你敢這麼狂妄。”
“對待手下敗将,本座為什麼不狂妄?”
“剛才是愚兄讓着你!”
“是是是,知道你很缺面子了……”
燕辭北一邊敷衍他,一邊眺向龔清儀身後的弟子。
趕來圍觀的弟子不在少數,在白衣中,兩點杏黃就很惹眼。鳳銜玉和楚憐正穿越人群步步靠近,他們也都看到了燕辭北,鳳銜玉微笑着揮手。
而楚憐沒什麼反應,他皺着眉,似乎更關注自己被人推擠的處境。
燕辭北忍俊不禁。
這麼多人,也真辛苦楚憐肯屈尊來擠。
白折竹羞惱地瞪他:“你又笑什麼!”
恰好,楚憐被人一個肘擊,吃痛的瞬間,臉色肉眼可見地黑沉。
燕辭北看得噗地一聲,徹底開懷大笑。
他笑得匍在白折竹的肩上,往人群裡指:“你看,那就是楚憐……”
白折竹依言望去。
楚憐也在那一霎時擡頭,兩雙眼睛遠遠地交上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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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憐依舊飽受推搡,但為了更加接近燕辭北,他不能不隐忍。
而那對俯視他的男女——燕辭北越是花枝亂顫,楚憐就越感受到白折竹投來的好奇的目光。
那雙眼睛沒有惡意,純粹且平和,沒有一絲睥睨的意味。
甚至當四目相對,白折竹還善意地揚起唇彎,對他微笑緻意。
可是同一時間,他們一個猶在半山,一個立在山腳。
仿佛寓意着二人處境,高低立見。
“我聽說,掌門這次大張旗鼓地款待南離尊者,是因為尊者馬上就要和劍仙合籍了!”
“真的假的?要是他們合籍,咱們豈不是跟合歡宗成了姻親?”
“我兄弟拜在主峰,是他親耳聽到掌門說的,那能有假?再說了,以尊者和劍仙的才貌,除了彼此,還有誰配入他們的眼?”
“……”
聒噪的議論如潮水湧入耳廓,就連鳳銜玉的表情也有了瞬間的空白。
楚憐聽到她喃喃自語:“師尊和劍仙嗎……”
語氣裡更多是驚訝,卻沒什麼反對的意思。
畢竟正如這些弟子議論的那樣,南離尊者和劍仙就是舉世最強的存在,這對摯友的美名流傳千年,楚憐自從出生,就沒少聽說兩個人的美談。
所有人都在為之欣喜,都在稱贊他們的般配。
隻有楚憐夾雜其中,眉頭鎖成解不開的死結。
沒有被撞的地方也開始突兀地生疼,蔓延到雙腿,沉重至極。後方人群擁擠着,楚憐拽了拽腿,卻突然沒有了前進的意願。
他和白折竹默然對視。
然後在對方溫暖的笑容下,惡狠狠地瞪了一眼。
白折竹:“?”
玉佩燙得出奇,楚憐不知道是為白折竹燙,還是為燕辭北燙。
他隻聽到自己心跳怦怦,比白折竹剛才引來的雷聲還要嘈雜。接着,他調轉身體,在眼睛泛紅之前逆行而去。
鳳銜玉訝異地喊他:“師弟?”
楚憐充耳不聞。
他固執地向外走,把别人的聲音都排擠出去。
哪怕人潮在推他、玉佩在引導他、鳳銜玉在呼喊他……
“楚憐,你去哪?”
一聲呼喚傳入識海,蕩得他六識清明。
是燕辭北的聲音,化作一隻狎昵的靈蝶貼在耳殼,“……快回來,為師正要給所有人介紹你呢。”
楚憐的腿停了。
扭過頭,通紅的眼睛沒有再對上白折竹。取而代之的是燕辭北的視線。
看清他眼眶的刹那,燕辭北又笑得蹲了下去。
楚憐:“……”
他讨厭這個女人。他确信了,他讨厭這個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