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之後,還沒等到應淮,就聽見一聲輕笑,聞弱衣順着聲音看去。
隻瞧見一位女子,她懶散地坐在樹上,手中拿着酒壺,目光投向那片戲台上,她身着紅衣,在這皎皎月光之下投出一個人影。
似乎是聞弱衣的目光太顯眼,那女子才緩緩轉過,低眸看向她道:“喲,哪裡來的小娘子。”
還不待人回答,紅衣女子就藏起來了。
“姑娘!”
彼時應淮來了,他很着急地跑來,想要見見幾年未歸家的妹妹,氣喘籲籲地請求聞弱衣讓他妹妹出來。
應淮知道妹妹成靈了。
那位姑娘告訴他妹妹死了,又問他要不要見應眠,隻有這種結果能解釋。
聞弱衣将應眠放出來,然後就回避了,應淮一眼就看見一旁的妹妹。
他有些不敢相信,月光照在她身上,留不下一片陰影。
“妹妹。”應淮擡起手,顫抖地不敢觸碰她,害怕面前的應眠隻是他的夢……
“哥。”應眠仰頭不讓淚水流下,她不想讓應淮看見她哭。此時應淮猛然抱住她,卻撲了個踉跄,根本無法觸碰。
他呆呆地望着手,有些難以置信。
應淮:“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妹妹,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誰曾想……”
“哥,此事不必再提,我也記不得了。”應眠看着他慢慢道來,又見應淮走到她面前道:“是哥用,哥沒保護好你。”
應眠搖搖頭,想要掰開他捏緊的拳頭,但這點小事卻做不到,她輕輕地回應:“不是你的錯,哥,你不要自責,我如今是來看看你,見到你過得好,那我就開心了。”
“你和嫂子要好好的,要好好的。”
應眠說完就隐住了身形,應淮不可置信地伸手去抓,卻得了滿手失望。
“妹妹……”
應淮失魂落魄地看着前方,那是應眠離開的地方。
下一刻,有人來喊他了,應淮拿着衣袖胡亂擦幹淨眼淚。
原是那戲表演完了,大家也是各回各家了。
“多謝姑娘相助,在下感激不盡,雖然我能力微薄,但若姑娘有什麼事,在下願盡綿薄之力,助姑娘達成心願。”應淮朝着聞弱衣恭敬地道謝。
聞弱衣點頭不語。
應淮打聲招呼先行離開了。
“我沒有消失?”
“你乃怨靈,怨氣來源之處尚未找到,談何消失。”聞弱衣望着樹上坐着的人影回道,女子的紅色衣袍自然垂下,一口一口地喝着酒。
十分悠閑啊!
“小娘子。”那女子低眸對上她的眼輕呼,轉瞬間就跳了下來,聞弱衣輕擰眉頭,上前幾步接住了她。
女子眯了眯眼睛看清楚了聞弱衣。
“謝謝你呀!小娘子。”女子被聞弱衣放下,晃了兩下才站穩,似乎是喝醉了。
聞弱衣沒答話,隻是對應眠開口:“這段時間你先跟着我吧!以後的事再說,先進去。”
女子也沒惱,似乎現在才發現聞弱衣身邊的靈。
“小娘子倒是心善,我見世間除靈大多是直接斬殺,你這方法倒是不太常見。”女子搖搖晃晃地喝了一口酒。
“嗯。”
“我叫時皎,小娘子呢?”
“聞弱衣。”
女子靠在生死樹上,擡手捂着腦袋慢慢地言:“聞、弱、衣,我見過你,不過啊!你不知道我!”
時皎笑了笑,活脫脫是個耍酒瘋的。
“何時?”聞弱衣淡淡地開口詢問。
這個問題時皎沒有回答,她俯瞰着天上的月亮,喝着酒沉默不語。
片刻後,她問了另外一個問題:“你認為今天這場戲怎麼樣?”
聞弱衣順着她的目光看去。
沒等聞弱衣回答,時皎又說話了,她轉頭朝着聞弱衣說:“青梅竹馬,生死相依,是不是挺好的。”
“我并非事中人,不知真假。”
雖然是這樣說,但聞弱衣話鋒一轉言:“不過……此戲不像,又或許是我不夠了解。”
時皎瞧了她半晌,猝然一笑道:“是不像。”
“要不要喝?”
沒有再談論這個話題,時皎問她要不要喝酒。
聞弱衣搖搖頭,沒有答應。
“莫不是嫌棄?”時皎陡然開了個玩笑,想要逗逗她。
“并非。”
聞弱衣沒有過多解釋。
恰巧此時第七筱她們找過來了,時皎笑着告辭:“後會有期,小娘子。”
此話說完,人就跑到樹上坐着了。
第七筱跑到她面前拉住聞弱衣道:“你怎麼不回去啊?我們大家找了好久。”
“不好意思。”聞弱衣誠懇地道歉。
“算呐,回去啦。”
“嗯。”
走時聞弱衣餘光瞥向樹上,看見時皎擡手搖動。
她輕微點頭回應。
第七筱奇怪她在看什麼,轉過去瞅,卻什麼也沒有。
“聞道友,我瞧你剛剛似乎和一個人在說話?怎麼我一來就不見了。”
“沒有,你看錯了。”
聞弱衣睜着眼睛說瞎話,一本正經地回答第七筱的問題。
“是嗎?”第七筱腦袋裡一時想象出不好的事情,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她拉着聞弱衣加快步伐,想要趕緊回家,隔絕那些東西。
時皎掀開眼皮,眸光轉向她們離開的地方,笑着道:“小娘子,還是認出來了嗎?”
說罷,人就消失地無影無蹤了。
……
聞弱衣回到住處,有些去找她的還沒回來,于是讓一些人去喊了。
尉遲少陵朝着聞弱衣拱手行禮,他說:“勞駕聞道友日後莫要逗留,這瓊花村雖然遍地凡人,也是不可不防。”
“抱歉。”聞弱衣淡然一笑回應。
白相衣:“都休息吧!”
各自去休息了,明天還可以在了解了解這裡的民俗。
次日一早。
聞弱衣剛剛起來,發現尉遲少陵已經在廚房忙活了。
她想了一下,還是進去幫忙吧!
“聞道友早。”尉遲少陵聽見腳步聲,轉頭看向她,然後打了招呼。
“嗯。”聞弱衣點了點頭,然後斟酌一瞬開口:“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
“道友忙其他的吧!倒是不必了。”
“嗯……”
聞弱衣出去練弓了。
不料片刻後,希采也出來了,聞弱衣餘光瞧見她停到一邊沒有動。
于是喊她過來。
希采捏着弓箭有些不好意思,聞弱衣對着希采微微一笑,眼底蕩開點點光芒,她說:“此處開闊,你來吧!”
“師姐,我再找一個地方吧!”
聞弱衣挑眉詢問:“為何?此處很适合你修煉。”
似乎是看出希采眼中的猶豫,她接着道:“師姐今日想偷個懶,就不練了,你來吧!”
“嗯。”
希采回應,聞弱衣給她讓開位置,坐在不遠處打坐。
真的是随處都可以修煉啊!
聞弱衣在九州待了太久太久,她知道,這裡向來是強者為尊,她并不贊同這個風氣,因為她曾經就為此付出過代價。
她想,要擺脫這一切,前提是她足夠強大,這樣就不必選擇了。
幸好,這些年不曾有過了。
希采餘光瞥見聞弱衣打坐,自己也在心裡打氣,她要好好修煉,才能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
她沒有再注意聞弱衣,而是專心練習射箭。
半個時辰後,聞弱衣睜開眼,瞧見希采還在練習,她緩緩起身,沒有驚動希采。
隻是目光一直望着她那邊,隻見希采額頭全是大顆大顆的汗珠,一些順着下巴滴到了地上,她好像沒有注意,又或許隻是不想管,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
就算如此,依然沒有停下。
許是聞弱衣的目光太過強烈,希采射出一支箭後,偏頭看向聞弱衣,一下對上她的眼眸。
下一刻就移開了。
“師姐,你修煉好了。”
“嗯,時間應該差不多了,要不要回去?”聞弱衣詢問。
“我再練練吧!”
“好,要不要我等等你。”
希采看着她,然後搖了搖頭說言:“師姐先走吧!”
聞弱衣點頭回應,但是瞧着希采沒有動,似乎還有什麼事情要對她說。
“還有什麼事嗎?”
“沒,沒有,就是……”
聞弱衣笑了笑道:“但說無妨。”
“師姐曾經在練青宗,一箭破除宗主結界,能不能教教我?”希采說完又覺得不妥,萬一這是聞弱衣的獨門絕技,不好外傳呢,于是又補充道:“要是師姐覺得不方便,可以當做我沒有說過……”
“沒有什麼不方便。”
希采:“好。”
她又繼續訓練了,聞弱衣走過去指導,希采一下有些緊張,此箭射歪了。
“慢慢來。”聞弱衣從背簍裡拿出一支箭給她,然後給她調整手勢。
聞弱衣盯着前方一隻鳥:“看準時機,不要猶豫。”
握着她的手,說了一句:“放!”
一箭射中那隻鳥,聞弱衣上前去拿,給希采留下一句話。
“你來試試。”
希采看了一眼聞弱衣,然後抽出一支,對着其他地方瞄準。
“唰。”那支箭穩穩當當地劈斷聞弱衣之前射出的箭。
聞弱衣轉身看向她,彎起漂亮的眼眸,沖着她笑着。
“很厲害。”
她拿着那隻鳥回到希采身邊。
“你一直都很厲害,要相信自己,不必妄自菲薄。”
希采:“嗯。”
聞弱衣拎着死鳥道:“回去了,洗漱一番,該吃飯了。”
“今天還可以加餐一頓。”
希采笑言:“對。”
“師姐,下次,你能不能教教我用靈力化成箭矢。”希采試探性地問。
聞弱衣爽快地答應了。
回去後把鳥放在廚房了。
她們兩個人回去洗漱後,就要吃飯了。
今天的飯菜還真是豐盛,在聞弱衣兩人收拾的時候,尉遲少陵就把那隻鳥拔了毛,炖成湯了。
動作倒是快。
一個個洗手後坐下吃飯了。
逢孫雲故拿着筷子道:“美人和希采妹妹今日着實用功,多吃點。”
第七筱還沒吃,她給聞弱衣了、希采兩個人一人挑了隻鳥腿,邊說着:“逢孫公子來了沒多久,妹妹倒是多。”
“是是是,你也是妹妹。”
第七筱翻了個白眼說:“誰稀罕當你妹妹。”
“筱妹妹,襄文妹妹……”
宋襄文專心幹飯,根本沒有管她們之間的鬥争。
這一聲聲妹妹傳到第七筱耳朵裡,感覺像是在念咒語,耳朵已經廢了。
她慢慢擡頭看盯着逢孫雲故,皮笑肉不笑地說:“當你妹妹有什麼好處?”
“好處?當我逢孫雲故的妹妹就是好處,别人都求不來呢?”
“你個臭嘴,吃的都堵不上!”第七筱氣得要死,她把那個鳥屁股夾到逢孫雲故的碗中。
一場鬧劇就此結束。
一行人熱熱鬧鬧地吃完飯,然後李伯就來喚她們了。
木牌是砍的生死樹枝桠,一般村裡人都會做好,而像聞弱衣這些外地人,都是找瓊花村人買的。
聞弱衣剛要付錢,就被第七筱擋住了。她有些疑惑的偏頭看向第七筱,卻見人對逢孫雲故綻開一抹笑容。
一臉不懷好意,逢孫雲故感覺到了危險,他防備地看着第七筱。
“你這是什麼眼神?”
第七筱沒說話,隻是看着她笑,逢孫雲故感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這個笑讓人毛骨悚然。
“哥哥——你不是喊我們妹妹嗎?替我們付錢吧!”第七筱看着他,不對,準确的說是他的錢包。
開玩笑,逢孫雲故一看就很有錢,不狠狠宰他一頓都對不起自己今天早上生的氣。
雖然說這幾個木牌不值多少錢。
不過,來日方長。
聞弱衣瞧着兩人這副樣子,沒有參與進去,隻是默默離遠一點。
“哼,看在美人的面子上,我就替你們付了。”
逢孫雲故沒有糾結這些事,麻溜地付錢了。
聞弱衣:不必看我的面子,不值錢。
衆人拿着木牌前往生死樹,彼時樹下站了不少人,都是在挂木牌的,傳聞木牌挂的越久,願望也就容易實現。
所以說,瓊花村人在挂木牌的時候,都會認真挑選,以此保證自己的木牌不會落下。
聞弱衣等人先在一旁觀望,她把應眠也放出來了,應淮和他的夫人也在,應眠就靜靜地看着兩個人。
看着哥哥幸福的樣子,她很開心。
她們選好位置,各自都去挂木牌了,聞弱衣沒什麼願望,她也不怕願望是否實現,随意找了個地方挂上了木牌。
第七筱和逢孫雲故選的位置竟然相同,不得不說兩個人真的是有緣,她們兩個因此争吵起來,那架勢,沒人敢上去勸架,害怕被罵。
尉遲少陵倒是想勸,但是也不好擠進去啊!
白相衣裝作那副樣子,自然是希采幫他挂的,一天天就嚷嚷着自己老胳膊老腿的。
也就希采慣着他。
不料此時有人擦肩而過,那人身材高大,臉上留着未刮的胡子,精神氣十足,身上穿着深色衣裳,他抱着一個男孩,身旁是一位穿着紫衣的婦人。
應眠瞳孔微縮,似乎看到了什麼東西,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她又看了看,确認自己沒有認錯。
應眠氣地發抖,手指緊緊攥着。
聞弱衣注意到她的動作,詢問她怎麼了,但是應眠像是陷入自己的世界,沒有聽見,反而一直在顫抖。
彈指間,應眠驟然清醒。
她斂了斂神色,沒有說話。
其他人都挂好木牌了。
現在該前往橋下許願了。
一行人說說笑笑地前往橋下,聞弱衣她們當初來的時候就看到此橋非常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