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
聞弱衣已經認不出來周經寒了,這個人的臉上糊滿了髒東西,他現下衣裳破爛,經脈寸斷,絲毫看不出從前的風采,聞弱衣不敢相信這人是她的師尊周經寒。
周經寒毫不在意地撥開黏在臉上的頭發,對聞弱衣笑了笑言:“徒兒,你師姐呢?”
“……師姐……”聞弱衣不知道怎麼說,師姐已經死了。
聞弱衣想着自己的臉色肯定很難看,畢竟周經寒慢慢沒有了笑容,眉眼冷了下去,眼中含着悲傷。
“掬月怎麼了?”
聞弱衣欲言又止,周經寒擡手道:“但說無妨。”
“師姐,死了。”
周經寒一下有些站不穩,聞弱衣看着還是很難受,打算扶一下,卻被制止了,她聽見師尊道:“帶我去看看她……”
“……好。”
聞弱衣帶着人去了楚掬月的墓地,看見周經寒跪在地上,輕輕地撫摸着楚掬月的墓碑,眼神中有些懷念。
下一刻,直接一頭撞死在她面前。
聞弱衣其實有預感,但她并沒有打算攔,如此,也算是解脫了。
她靜靜地看着,然後把人埋了。
聞弱衣一直沒有說話,也沒有流眼淚,周經寒的後事辦的很簡潔,就簡簡單單埋葬到了楚掬月的旁邊,望着兩人的墓碑說不出話來。
又聽見人傳話,說奚和舟醒了。
她斂了斂神色,擡腳往東峰去了。
彼時東峰已經沒什麼人了,奚和舟唯一的徒弟也被關到了蓬萊牢獄。
杜西京雖然常常同奚和舟拌嘴,現下也是來看他的,見到聞弱衣來了,看了一眼歎了口氣離開了。
“和舟小師叔。”
“嗯。”
“過來坐。”
奚和舟的目光一直在聞弱衣的身上,他的眸色帶着光,眉眼彎彎。
聞弱衣淺淺一笑,沒有接下那杯茶,奚和舟莞爾一笑,不說話。
“怎麼樣了?”
“休息一會兒,好多了。”
聞弱衣給人壓了被角,低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小衣?”
“嗯?”
聞弱衣擡頭,剛好撞上了奚和舟溫柔的目光,微微一愣,輕聲詢問:“怎麼了?”
“沒事,隻是看你怔住了,喊你幾聲沒聽見你答應。”
“在想什麼事嗎?”
奚和舟想要擡手摸一下聞弱衣的臉,還是沒有做。
聞弱衣當然在想什麼,她在想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奚和舟什麼時候把周經寒關起來的,關起來折磨成那個樣子了,還有師姐楚掬月的事情,是不是她策劃的呢?
她想了一下,還是否定了,之前下山她是見過楚掬月的,想來還是他做的,與奚和舟無關。
“我看得見了。”
奚和舟挪動修長的手指卷住聞弱衣的小拇指,然後輕輕地握緊。
“恭喜小師叔。”
“我同你講個故事吧!”
聞弱衣還沒有答應,奚和舟已經開始了。
之前鎮上有一位小少爺,自小多病,他待人溫和有禮,從不與人結仇。
小少爺的父母也是遠近聞名的大善人,廣開粥鋪,幫助貧苦之人,一家人過得很快樂。
因為小少爺體弱,他的父母會求神拜佛,也會尋找名醫,為他調理。
有一次确實找到了一個,本應該會越來越好,沒想到一夜之間變了。
他的父母死了,府上一百多人口全沒了。
就留了他一個人。
他躲在一個隐蔽的地方,因此沒有死,但他感覺兇手已經發現他了,不過是故意放走他的罷了。
受到了滅門慘案,驚吓過度他瞎了。
小少爺很恐慌,他一下變了,變得敏感多疑,不過也慢慢适應起來了。
他被人收為徒弟之前,吃了很多苦。
性子也變了。
他越發能适應沒有眼睛的生活,僞裝了自己,沒人能看懂他。
後來的事情聞弱衣基本上都知道了。
聞弱衣知曉為什麼奚和舟要這樣做了,周經寒是奚和舟的殺父仇人,這樣的仇他不得不報。
“那師姐和周經寒……”
奚和舟知道聞弱衣想問什麼,于是盯着她開口:“是她哥哥的孩子。”
原來如此。
“他沒有反抗,還告訴我,楚掬月的父母是被我父母殺的,我怎麼可能會相信呢?”
說不相信,奚和舟的手在抖,眼淚也一點點流了出來。
奚和舟很少哭,聞弱衣幾乎沒有見過,也隻有這個時候,她見到了。
“别哭了。”
聞弱衣掙開他卷住自己的拇指,也沒有擡手給人擦眼淚,隻是淡淡的說了一下。
“小衣。”
奚和舟就喊了一聲,但聞弱衣沒有答應,這人就慢慢的、無聲地哭泣。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