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高懸,肆意釋放着光芒,毫無保留地傾灑在大地上,那光線蠻橫得像是要将世間萬物都點燃,刺得人眼眶生疼,仿佛眼球都要被融化,叫人不得不擡手遮擋。
軒轅蘿身穿一身白衣,在百裡霜飔的墳墓面前跪着,她的膝蓋早已麻木,卻仍倔強地跪在那裡,淚水不受控制地湧出,在這刺眼的陽光下閃着晶瑩的光。
“師父……”
軒轅蘿喃喃低語,聲音沙啞而哽咽,往昔與百裡霜飔相處的畫面如走馬燈般在腦海中浮現,百裡霜飔手把手教她練劍,耐心糾正她每一個錯誤;她受傷時,百裡霜飔那關切的眼神和悉心的照料,可如今,一切都已化作塵土,隻剩這冰冷的墳墓。
百裡霜飔死了已有十一年,軒轅蘿今年也二十有一了,十一年時光匆匆,可師父的音容笑貌在軒轅蘿心中從未模糊;她還記得初次踏入師門,怯生生的自己被百裡霜飔溫柔接納;還記得第一次舞劍出錯時,百裡霜飔那鼓勵的微笑。可如今,自己已長大成人,百裡霜飔卻再也看不到了。
一陣熱風裹挾着塵土呼嘯而過,軒轅蘿卻如雕塑般一動不動;她顫抖着伸出手,輕輕撫上墓碑,像是想透過這冰冷的石碑,再感受一次百裡霜飔的溫度。
陽光愈發熾熱,軒轅蘿緩緩站起身,膝蓋的麻木被心中的怒火掩蓋,她對着墳墓深深鞠了一躬,轉身準備離去,那被陽光拉長的身影,一襲白衣在風中獵獵作響,似是一朵盛開在荒蕪中的曼陀羅。
“觀音姐姐!”
一聲稚嫩的童聲響起,軒轅蘿聞聲頓住腳步,回過頭,隻見一個粉雕玉琢小男孩,正睜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向自己跑來,他的衣服是錦袍,隻不過有些許的髒,頭上一把白玉發簪,他很是可愛,簡直像一個瓷娃娃。
“你……是在叫我嗎?”
軒轅蘿微微皺眉,疑惑地問道。她實在想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和“觀音姐姐”這個稱呼扯上關系;小男孩用力地點點頭,小跑着來到軒轅蘿面前,抱着她的腿,仰起頭,滿是崇拜。
“姐姐,你穿着白衣服,站在這兒,像前幾日救過我和娘的人。”
軒轅蘿心中一動,蹲下身子,溫柔地看着小男孩,輕聲問道:“小朋友,你說的救過你和你娘的人,也是像姐姐這樣穿着白衣嗎?”
小男孩用力地點點頭,眼中閃爍着光芒,“嗯嗯!所以姐姐那人是你嗎?”
軒轅蘿擡頭便看到一位美婦人,她身着華服,氣質高雅,隻不過也像小男孩一樣,衣服上和臉上有些髒,那美婦人的眉眼間與小男孩有幾分相似,想來便是他的母親了;隻不過那美婦人是一張典型的北方長相,看着十分威嚴。
“姐姐。”
小男孩抓着她的衣角,生怕她跑了似的,軒轅蘿有些尴尬,看向美婦人,微微颔首示意,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美婦人也回以微笑,隻是那笑容中帶着一絲疲憊。
“小朋友,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的觀音姐姐。”
美婦人輕輕拉過小男孩,歉意地看向軒轅蘿,“實在對不住,讓姑娘見笑了,孩子不懂事,心裡記挂着那位恩人,才會如此。”
軒轅蘿擺了擺手,“夫人言重了,令郎一片赤誠之心,我很是感動,隻是可惜我并非他口中的那位女子。”
美婦人微微歎氣,眼中流露出一絲失望,不過很快就被她掩飾過去,“也是我們太過急切,想着能再見到那位恩人,好好感謝她。前些日子我和孩子遭了難,若不是她出手相助,我們母子倆哪能平安無事。”
軒轅蘿聽了,心中對美婦人母子的遭遇很是同情,忍不住問道:“夫人,不知你們遭遇了何事?若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定會盡力。”
美婦人猶豫了一下,眼神中閃過一絲警惕,不過看着軒轅蘿真誠的面容,還是緩緩開口,“不瞞姑娘,我是北辛的諸乘公主,與南杜五皇子私通,有了兩個孩子,皇兄要殺了我們,我們隻好逃往到了蜀地;卻不想遭了一夥山賊的搶劫。他們兇狠殘暴,不僅搶走了我們的财物,還想對我們母子不利。我拼死護着孩子,可終究是弱女子,難以抵擋;就在千鈞一發之際,那位白衣女子出現了,她武藝高強,幾下就打跑了山賊。”
“你是賀樓湫?”
賀樓湫點點頭,十幾年前南杜被北辛滅了,南杜的五王爺和六王爺逃亡活了下來,這近幾年南杜五王爺判亂,整個北辛都是兵荒,民不聊生,有的甚至人吃人;這戰争打了九年,史稱九年複國,但最終未能成功。
五王爺也犧牲了,賀樓湫本來是有三個孩子的,是是另外兩個都被北辛朝廷害死,隻剩下來了這一個。
軒轅蘿看着一直拽着她的小孩子,“那他叫什麼?”
賀樓湫回答,“杜燕霄。”
“杜燕霄,真是個好聽的名字。”軒轅蘿溫柔地看着緊緊拽着她的杜燕霄,臉上露出淺淺的笑容,“小乖乖,以後跟着姐姐,姐姐會保護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