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34:
也許是因為淋過雨,所以總是看到陰天,就想雨點拂面時的冰冷。
盛苛苡下意識地将環抱着自己的雙臂收束得更緊。
有雨落在窗子上,滴滴答答地奏鳴一曲,像是悄悄地責怪着她的多想。
腦子裡很亂,一會兒想到小童和那幾個孩子相處時畏縮的模樣,一會兒又想到自己和周禮相執的場面。
也許周禮說得對,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記起還有衣服晾在陽台沒收,盛苛苡趕忙把這些念頭都抛擲腦後,起身往露天陽台去。
盛苛苡推開房門,一股寒氣撲面而來,帶着獨屬于南方的潮濕感,讓人有些不喜。
反手拉下了燈的開關,她正準備擡手搖下晾衣杆,餘光裡卻捕捉到了一抹黑影。
法制節目裡給獨居女性的那些警告語錄,還沒來得及在腦子裡閃過。
盛苛苡就看清了他的身形,有些不可置信的疑惑:“……周醫生?”
雨水越見洶湧,偏偏男人還沒撐傘。
微弱的燈光捕下了茂密如絨絲的雨,落入他的發絲、衣襟,甚至将那雙生得好看的眸子都染得模糊了幾分。
盛苛苡心裡一緊。
甚至都沒來得及思索他獨自一人站在自家陽台外的用意,隻顧得上心疼。
哪怕已經臨近春末,玔臨的雨依舊涼的,會從四面八方而來,将人的體溫奪個幹淨。
盛苛苡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轉身、推門,碎步跑回屋子裡面,毫不猶豫地擰開把手,從自己家中跑了出來。
理智有上千上百種存在的形式,在這一瞬間,卻盡數被感性沖破。
感受到雨絲蒙上了臉頰,盛苛苡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明明注意到了正下着雨,她是為了給周禮撐把傘才貿然溜出來,卻兩手空空地連個傘都沒拿。
她回神過來時,自己已經站在雨中了。
因為劇烈的運動,盛苛苡的胸口起伏着,呼吸也完全不均,深一口淺一口。
周禮仍然站在那,隻是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來了一把雨傘,這一會兒已經撐開。上前一步,擋在了盛苛苡的頭頂。
涼絲絲的寒意瞬間不見,盛苛苡仰頭,視線緩慢上移,逗停在周禮的面龐。
他鼻梁高挺,點綴了些許的雨點,亮晶晶的,好看極了。
周禮的表情,難得地有些陰郁。
是因為杜晨的那通電話——
杜晨那麼大大咧咧,習慣了大嗓門的人,在提起那件事的時候,都不可免地将音量放得極低。
“高三那年,她可能是被排擠過。”
他已經盡力将話說得委婉。
“欺負她的那個人是她們那屆挺受歡迎的,聽說還是廣播站站長,反正……她把消息壓得死死的,幾乎沒走漏出風聲,所以才費了我這麼大力氣。”
“該說不說,”電話聽筒裡的一聲歎氣,直直地砸進了周禮的心,“我是真沒想到這種事情,竟然就發生在離我們這麼近的地方。”
杜晨的聲音在周禮的腦海裡越來越遠,直到消彌不見。
有什麼沖破了理智,他擡手,拉住了面前女孩的手腕,隻是稍加用了些力,便将她整個人都攬得很近。
一個虛攬着的擁抱。
盛苛苡完全愣神,眼睫上下忽扇,不敢相信發生的一切。
可是略帶潮濕的懷抱,有涼意侵擾,更有近在咫尺能感受到的屬于周禮的心跳。
她木讷地沒能第一時間地給出反應,或許也算得上另種程度上的表達。
周禮輕泉蔓過鵝卵石般清幽的嗓音自盛苛苡的耳畔響起,字字掠撥着盛苛苡的心弦。
“對不起。”
他咬了咬唇,在人生的前二十幾年,周禮沒想過自己竟會面臨着覺得言語如此蒼白的時刻。
語氣是飄忽不定的:“之前去一粒鬧事的,也是她們嗎?”
像是一顆在心底蟄伏已久的炸彈,突然被引燃,碎片毫不留情地劃過心壁,烙下血淋淋的痕疤。
盛苛苡蓦地擡頭,意識到了周禮指的是什麼。
她本能反應地從他懷裡掙開,後撤了半步後,眉眼瞪圓,不可置信地望着周禮。
他從誰那裡知道的。
又知道到了哪種程度。
這兩個問題像是兩朵烏雲般,不依不饒地在盛苛苡的心頭上打架。讓她的呼吸也不由得急促上了幾分。
“……你什麼意思?”
她明知自己是在做無用功,卻還是忍不住地脫口掩飾了一句。
周禮沒作聲。
在他的無聲沉默中,盛苛苡卻像是被架在火上炙烤般,連目光都不知道該往哪邊偏。
她放棄抵抗,像是繳了械般一點力氣都聚不起來:“你……從誰那裡知道的?”
“這不重要。”
“這重要!”盛苛苡的胸口起伏劇烈。
她深吐了一口氣,還是沒問出後半句話。她怕周禮知道那些與他有關的少女心事。
“對不起。”看着女孩一副較真的模樣,周禮繼續鄭重地道歉。
數不清是今晚的第幾次對不起。進了盛苛苡的耳朵,她甚至沒有反應過來。
“我托人打聽了打聽,有關你的事。”
盛苛苡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凝固,就像是有人将身上最後一塊含羞布扯下,隻留得人在原地微微顫着身子。
“我的事情,就不勞周醫生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