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悠雁點燃了屋舍,用調虎離山引開山匪,摸索到了地牢之外。
地牢外有零星幾個看守,她趁亂抹了他們的脖子,鬼祟溜入。
“尹小哥!”
地牢長而曲折,她喊的這一聲沒得到回應,隻好一個個去找牢房。
找到最後一個牢房時,她見牢門大敞,地上散着燒斷的繩索,忽然一懵。
這時,山匪們已經察覺到了地牢的動靜,如潮水般蜂擁而至。她轉身要走,正對上兇神惡煞的山匪。
狹小的地牢中,兵刃聲驟響。
楊悠雁剛拔出刀,迎面就劈來了厲風。她接了幾招後,隻覺糟透了——她擅長閃避和刁鑽的招式,應付不來群戰,也讨厭狹窄的地方。山匪的功夫算不得好,可一波接着一波,就像是踩不完的蜈蚣。她像是掉進了泥沼裡,不多時,身上挂了彩,出路卻被嚴嚴實實地封堵住。
她受夠這煎熬,低聲道:“梧靈!”
玉玦微微顫抖,就在梧靈即将現形時,驚叫聲從地牢口傳來。
少年用面具擋住飛濺的血,在山匪中開出條血路。他隔着歪倒的山匪,一言不發地抓住楊悠雁的手。
那雙手攥得極緊,五指發冷,手心有冷汗,好似一松開她就會掉進深淵。
尹雲晖把她往身前一拽,回護着她離開,“我墊後。”
他的刀利落幹脆,出刀的姿态和動作十分熟悉。
楊悠雁怔愣着看他,腦中浮出了另一人的身影。
有山匪搶了空隙,一刀砍在她左腕的妖骨上,瞬間見血。
她斂了神智正要套,太陽穴随後傳來刺痛,眼前也不受控制地飛閃着景象。
——又來了。
那些奇詭而肅殺的幻覺——又來了。
那裡不知是何處,十裡内盡是岩石枯草,還有深埋過腳踝的雪。雪撲簌簌飛着,待景象清晰時,她才辨出那是廣袤無垠的、被白骨鋪就的雪原。
數百米外,是層層疊疊的、匍匐着前來的群魔。魔物附體在雪原枯骨上,吱吱嘎嘎地站起,渾濁的黑氣很快浸染了天穹。
群魔包圍了她,她唯一能掌控的隻有刀。
可她并不怕。
她逆着狂風,滿眼渴望地舉起手中橫刀。
楊悠雁雙眸驟睜,瞳孔泛起亮紅。
她掃向面前黑壓壓的衆人,唇角顫抖,凝成了一個古怪的笑。
尹雲晖纏鬥得正窩火,忽覺身後襲來寒意。
他轉回頭,便見“楊悠雁”将刀一掃,震開山匪數米。
她的頭繩已斷,長發盡散,發上凝着不知是誰的血,一绺一绺地、陰沉沉地遮住了她的臉。
她似是在忍受什麼難以言喻的痛苦,咬緊牙關,臉上滿是陰翳,眉結幾乎擰成一處。
尹雲晖愣了下,“你......”
他正想問怎麼回事,她卻擡起頭,赤紅的雙眼裡充斥着激動,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恐怖。
尹雲晖心一咯噔,“你等等!”
她卻如殺紅了眼般沖入匪群,抓不住,也攔不住。山匪們來不及招架住她的招式,就被那紫電般的刀光抹了脖子,一聲不吭地倒在地上。
她從人群的這頭沖到了那頭,刀刃上血流成河。
頃刻間,飛濺的血染紅了地牢。
山匪們都被這血雨濺了滿身,愣愣地立在原地,不知是生是死。
——隻見他們臉上,如雕塑般浮現着同樣的神情,恐懼,驚惶,絕望。
沉寂片刻後,山匪們尖叫着逃了出去。
“快去告訴寨主,快、快去告訴所有的大人!”
“楊悠雁”用刀尖挑起一還沒氣絕的人,抓着他衣領揪出了地牢,簡短而暴戾道:“寨主。”
那人顫巍巍地指向一個方向,她回刀捅入他腹中。
尹雲晖趕緊道:“等等!”
而她早已沖入人群中。
短短一瞬間,面前的“楊悠雁”仿佛變了個人。她好像頗适應群戰,招式大開大合,盡用些刀莊沒教過的招式。尹雲晖不知發生了什麼,在她即将沖向寨主樓中時,抓住她胳膊,“等一下,不要生事!”
忽然,山寨外迸發出熟悉的笑聲。
“哈哈哈......我說的沒錯吧,有緣千裡來相會,逃不掉的!”
巨門轟然而開,烏壓壓的人緊随其後。為首的人一襲白衣,正是易柏。
牆垣上,山匪們拉緊沾了毒的弓箭,箭指二人,隻待易柏一聲令下,就要将他們一箭封喉。
尹雲晖剛抓住她,忽有什麼東西從身後偷襲,一鞭掃破了他的衣衫和皮肉。他的藥未解完,受擊後踉跄着跌在地上,被那東西攬住腰身抓了起來。
幸好他沒有轉過頭,沒有看到那把他打倒的,正是那被楊悠雁稱為“奇觀”的、生有人類手掌的怪物——
“巨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