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更奇怪的是,天音宗内部除掉的魔物,也越來越少了。
這不應該。
魔物,尤其是心魔,可以突破三界的界限,是不可能除盡的。她能想到的最壞的解釋,就是天音宗内,有人與魔物勾結。
殷盛與杜純商量了數次對策,都因沒到時機,按下不表。
直到在一個多月前,刀宗弟子楊悠雁受到引薦,想要加入天音宗。
她會是純粹為了改門換派嗎?
......也許并不是。但這是個轉折點,也是個機會。
殷盛坐鎮人界,自然明白,最重要的不是趕盡殺絕,是制衡。
當妖族衰弱之後,要對付魔族,就隻能由人界各宗門出力,反而給了妖族喘息的機會。因此,最好的結果不是除盡妖族,也不是除盡魔族,而是将二者遏制到平衡的水平,以保證自身的實力。
在派遣于、缪、尹三人去刀莊時,杜純的目的并不在于刀莊本身,而是想窺探妖族和刀莊,到底發展到什麼程度。
否則她不會安排上尹雲晖。
于慕清是她最信任的弟子,她得到的消息還算可靠:刀莊已經破敗不堪,因為找不到人守刀冢,楊悠雁差點沒能出來。
那姑娘正在宗門外受氣,若妖族還強勢,不說反制魔族,起碼不會被打壓到這個地步。
因此,楊悠雁反而可以留。
不僅可以留,她們還想依靠她這條鲶魚,把那些潛伏的沙丁魚撞出來。
當看到季雲是懷山弟子,且找人替補時,杜純雖一眼看透,還準許他進入宗門,就是想借此抓住懷山與魔族的底細。
“今年的選舉格外熱鬧。”杜純感歎着,“她比武那天是我監場,确實有些本事。近日她在榜前與旁人比武,要證明自己的實力。可惜她還是年少,忘了放榜那日是個陰天,這風雲就要變了。”
殷盛面不改色,提筆又開始看卷宗,“你很欣賞她?”
杜純笑了笑,“我惜才,自然很喜歡。”
“武學是一方面,識不識大局是另一方面。”殷盛不動聲色道,“你要是喜歡,把她調入到你門下吧。”
*
中州城,天音宗外,榜前。
姜卓承與楊悠雁仍在比武。
他是來幫楊悠雁的,明面上切磋,卻并未動真功夫,純粹是耍花架子,為她拖延時間。
楊悠雁看出來了,也用花架子來接。旁人哪看出這是拖延,還以為是真刀真槍的比試。
當殷盛的口谕傳來時,楊悠雁正壓住了姜卓承的纓槍,止住了切磋。
“不錯啊姜兄,這幾日沒少練功吧?”她問着趕來的小弟子,“我看你是從宗門出來的,他們怎麼說?”
小弟子看了一會兒她的功夫,歎為觀止。又見少女眼裡亮晶晶的,竟無半點怒氣和怨氣,半分遺憾半分慨然地想:她雖然是刀宗弟子,但功夫确實厲害,榜首無可非議。
但他仍道:“抱歉了楊姑娘,掌門已決定——”
他頓了頓,圍觀的群衆都豎起耳朵聽着,姜卓承攥緊纓槍,楊悠雁若無其事地擦着刀。
小弟子歎了聲,繼續道:“将你除名。”
四下沉寂。
天色越發昏暗,快要入夜了,人竟還未散去,都烏壓壓地、沉寂地守在原地。
姜卓承以為聽錯了,“什麼?”
一直圍觀的人中,也有人發出了疑問:“......什麼?”
他們看了半天的切磋,從一開始的憤懑排擠,到最後忍不住叫好,都心服口服地認了楊悠雁的實力。
不僅認了實力,還覺得這姑娘一直笑嘻嘻,性情熱情且難得,隻有榜首配得上她。
情緒會感染人。她這般樂觀快活,天塌了都不在乎的模樣,已不動聲色地影響了所有人。
傳口谕的弟子噤了聲,走上榜前,想要塗抹掉她名姓。
楊悠雁側身一擋,笑盈盈道:“小道長是不是聽錯了口谕?”
“千真萬确,不會有錯,姑娘請讓開吧。”
他要把楊悠雁推開,後者卻用刀唰地劃出條線,把他隔在線外。
“哦,那就再問問你家掌門,我等你消息。”
小道長雖然可惜她,但除名是他的任務,不禁抑怒道:“這已是掌門口谕,你若不讓開,莫怪我們不留情。”
他意圖動手,但楊悠雁毫不客氣,與他過了幾招後将人推出線外。
她依然是笑盈盈的,語氣卻發硬,“去問,問出結果為止。問不出來,我就一直守在這裡,除非掌門長老親自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