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你可知這卷軸落在其他人手裡會有什麼後果?”晁敏冷笑道,“若刀宗遺迹真關有妖魔,一旦被人有心闖入,後果不堪設想!我當年從刀冢拿出這封卷軸,就是怕唐複成了妖魔的走狗。我問你,唐複遣你來要回卷軸,有說他要卷軸是為了什麼嗎?”
“這卷軸本就是刀宗的東西,難道不該被要回來?”楊悠雁和氣地與她争辯,“無論為了什麼,這東西都該歸刀宗處置。”
晁敏懶得多說,楊悠雁卻攔住了她,“可否問一下前輩,那卷軸是送到八大宗門哪一家門下去了?隻要前輩告訴我,我絕對不多糾纏。”
晁敏哪聽得進她的威脅,擡掌要将人打倒。楊悠雁閃身避開,提刀要擋,一側傳來了馭蟲少年的大喊:“救命啊二姨!再打下去俺就沒命了!”
尹雲晖不知何時抓住了少年,用刀抵住他的脖頸,脅迫之意十足,“所以前輩,到底是與誰有關系?”
“二姨救俺!”馭蟲少年喊得快要神魂出竅。
晁敏看見這窩囊外甥,氣不打從一處來,“整日就知道玩蟲子逗鳥,早點死了也好。”
“二姨……”少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晁敏沉沉歎了口氣,大概知道幾人奪不回卷軸,說是送去了懷山派故舊手中,拂袖而去。
她走後,馭蟲少年徹底松了口氣,揉着脖子上的紅痕疑惑地看着尹雲晖,“你說的是真的?真要宰了那群山匪?”
原來在楊悠雁與晁敏交涉時,尹雲晖對馭蟲少年道:“我問你一些事,晁敏是不是給過你一柄刀?”
少年驚得瞪大了眼,“你想幹什麼?”
從卓大俠質疑楊悠雁的刀時,尹雲晖就覺出不對。晁敏是個刀客,怎麼可能丢掉自己的刀?為什麼這麼多年過去,她才意識到丢了刀?
今日見晁敏用的刀大不相同,又聽少年一口一個“姨”,尹雲晖大概猜到了:晁敏将刀給了少年,但被少年弄丢了。直到晁敏再次來到漳南村,少年才想起刀的事。
少年垂喪着臉,“二姨嫌棄俺,想讓俺練刀。俺不喜歡刀,也不喜歡漳南村的人。他們排擠所有外鄉來的人,畢竟有見不得人的事。”
看來與山匪勾結,是整個漳南村默認的規矩了。
尹雲晖看着楊悠雁和晁敏,緩緩道:“我可以幫你解決漳南村的山匪,但要你幫我們套一句話。如何?”
......
“其實山匪對俺也沒啥影響。俺不常住在漳南村,就算去了,用蟲子守好門,他們也不敢得罪俺。”少年撓着腦袋,“其實俺不是為了山匪幫你,是覺得你倆看着正派,是好人。哥,你沒必要得罪那群人,楚地的村子真不好管。”
“好不好管是一回事,管不管是另一回事。”尹雲晖道,“你放心,我會和楚州分部說這件事的。”
此次行動雖沒拿到卷軸,但打聽到了去向,尹雲晖和馭蟲少年都覺得足夠了。
唯獨楊悠雁朝着晁敏離去的地方望了很久,“你說易柏為什麼會走?”
他走前,晁敏隻提供了一條線索:卷軸在八大宗門。
真想找到卷軸,光靠‘八大宗門’四個字肯定不行。除非在追到晁敏的那一刻,他要麼知道卷軸去往了哪裡,要麼卷軸忽然沒了用。
但他們查探到此處,思量到此處,已觸及到了線索的極限。至于易柏的目的是什麼,又去了哪裡,隻有以後知道。
天已漸明,三人終于察覺到困意。馭蟲少年道:“俺不想趕路,想找個近點兒的地方打瞌睡。恁倆一起?”
這裡離漳水村不遠,楊悠雁欣然應允。
路上,二人得知少年姓陸,名擇智,父母希望他要麼考個功名利祿,要麼好好練武,可他偏偏“擇其惡者而智之”,喜歡鬥蛐蛐和養蠱。後來家裡添丁缺口糧,父母便把他丢出來跟着晁敏混。
早年時,他的姨父,即晁敏夫君曾在楚州一帶經商,還曾在漳南村長住。等姨父病故後,那棟沒什麼人住的小房子就成了陸擇智的落腳之地。可惜他沒什麼賺錢的本事,活得饑一頓飽一頓,過不了幾日就要出村賺錢,那房子也僅供“落腳”而已。
他确實有些小聰明。到了漳南村後,先砍下了三間客房的價錢,又明裡暗裡說自己不該卷入此事,慫恿兩人替自己付錢。
他找楊悠雁算是找對人了,二人唇槍舌戰地辯論了半天,毫無意外的,陸擇智悻悻而歸,把錢拍在桌子上,“成,半點好處也沒撈到。”
見尹雲晖坐在角落中擦刀,他好奇地湊上前,“你是天音宗人?俺聽說八大宗門的人都是武曲星下凡,可了不得。”
說罷往尹雲晖旁邊的椅子上一癱,“俺就沒想這麼多。俺想賺大錢,娶個漂亮媳婦,安安穩穩過一輩子。俺都想好了,媳婦不能像俺娘,俺娘太膽小;也不能像俺姨,太兇。要像就像......”
他的目光不自覺落在楊悠雁身上。少女還在向掌櫃詢問着什麼,奔波一路後已有些倦怠,但輪廓仍被陽光浸透,連帶着那柄刀也閃閃發光。
看着看着,他忽覺寒意襲來,不等刀落下便叫道:“錯了錯了,不看了哥!”
尹雲晖剛收回刀,便見楊悠雁輕蹙着眉走來,“你們先休息吧。”
“你呢?”
“我得先去找我師父。”
尹雲晖險些說出“我陪你去”,意識到她口中的師父是唐複後,又閉了嘴。
他和唐複沒什麼好說的,見面也沒什麼意義。
因此他道:“早去早回。”
楊悠雁離開後,尹雲晖捏着手裡的瓷盞,總覺得如坐針氈。他不知道自己在擔心什麼,但有一種沖動:他總覺得自己應該和唐複見一面。
他最終道了句“我去看看”,緊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