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玠個高腿長,三兩步追上她,笑眯眯道,“小姐穿着濕衣必然難受吧。”
“你還好意思提,這都是拜誰所賜?”沈嬿回反唇相譏。
柳玠半點沒受影響,這會兒倒是也不頂嘴,仍舊一副好脾氣的樣子溫聲提議,“車馬速度太慢,我不忍小姐難受,不如小姐讓車夫先回府,我帶小姐先去換身衣服。”
沈嬿回這會兒着實難受得很,紗衣穿着輕巧飄逸,現下卻都濕黏黏地貼在身上,悶悶的。她想倒是也沒必要跟自己過不去,就照他說的讓車夫先行回去了。
時值正午,鬧市也人聲漸息。大街上的人有的行色匆匆趕着回家,有的攤販在遮陽傘下守着自家的攤子昏昏欲睡。
柳玠帶着她穿街走巷拐了幾個彎,沒多久,沈嬿回就覺出這條路有些熟悉。正當她仔細回憶時,柳玠忽然回頭道,“到了。”
她擡頭望去,不遠處的樓館傳出靡靡琴音,兩個貌美舞姬站在門口打着扇送别神色惺忪的公子哥兒,俨然就是訪香閣!
她回頭神色複雜,“我還以為你已經從良了。”
柳玠淡定的小白臉黑了黑。
看她一身濕衣難受的表情,柳玠倒是也沒多話,徑直攬着她的腰從後窗飛入了三樓。
落地是在三樓的一個雅間,沈嬿回隐約覺得眼熟。貌似就是她當時無意闖入後被他打飛出去那間。
那時沒來得及細看,這會兒她在房中轉了轉,發現這處倒是雅緻。門口擺了個上繪山水墨畫的四折屏風,屋内陳設簡單卻頗有韻味兒,正中央挂了一副蘭草圖,下方的桌案上放着一架七弦古琴。
柳玠進來後跟她說了句随意,然後就去翻箱倒櫃地找衣服。最後在一堆紅紅白白的衣裙中找了件比較襯她的,杏色的上襦,下身是鵝黃色撒花的百褶裙,看着活潑又生趣。
他把衣服遞過來,示意她去換上。
沈嬿回拿着衣裙正要去裡間換,忽然想到什麼蓦的停住了腳步,臉上露出耐人尋味的表情。
柳玠看她停住腳步,用眼神詢問道:?
沈嬿回掙紮了一下還是捧着衣服問了出來,“這該不會是你穿過的罷?”
鵝黃嬌嫩,雖然柳玠年輕妍麗穿女裝也并不罕見,但她還是沒辦法想象他穿着這一身的嬌俏樣子。
柳玠像是直接看破了她腦子裡的yy并且被惡心到,咬牙切齒地說,“這是新的。還是說,小姐若是嫌棄這粗制濫造的衣裙,就勿要委屈自己了。”
他說着伸手就要來搶,沈嬿回抱着衣服疾步跑到了裡間就去換。
别啊,誰說嫌棄了,問問而已。就是真穿過也沒什麼的……
沈嬿回躲到内間屏風後褪下濕衣,他拿過來這套衣裙質地柔軟順滑,連内襯都是價值千金的雪緞,這哪裡是粗制濫造了,宮裡的娘娘穿得也不過如此了!
沈嬿回換好衣服出來時,柳玠也去換了一身幹爽的玄色窄袖常服,琴娘往外間的桌子上擺了些還冒着熱氣的飯菜,這會兒正要退出去,見沈嬿回從裡間出來,詫異地看了柳玠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看了柳玠一眼,見他沒有反應就離去了。
柳玠坐在桌邊敲了敲桌子,示意她過來吃飯。
訪香閣業務範圍甚廣,除了尋花問柳之外,還兼營茶館、酒樓生意,這裡的酒菜味道也甚好,隻是都不如美人聲名遠揚。
沈嬿回看着柳玠自在地像在自己家一樣,倒是有些好奇,“你和這裡的……”她斟酌了一下,覺得老鸨不是很好聽,遂換了個詞,“老闆,很熟?”
柳玠夾了個蝦仁慢騰騰地放到嘴裡,慢條斯理地咀嚼吞咽了才道,“啊,是挺熟的,每日照鏡子都能看見。”
沈嬿回目瞪口呆,敢情那個琴娘根本不是老闆他才是?!
她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裙,怪不得呢,訪香閣是皇城最大的銷金窟,每日都有權貴來這裡揮金如土,敢情那些錢都到了柳玠的口袋。真是個低調的有錢人啊……
柳玠善心地伸手推了推她的下巴,“小姐,夏日到了,這麼大張着嘴可是會飛進去蟲子哦。”
這時,房間外的走廊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沈嬿回疑惑着開門去看,驚訝地發現竟是陸知微與魏淵。
魏淵左手捂着腹部,汩汩冒出的鮮血洇濕了天青色的外袍,陸知微攙扶着他一邊走一邊警惕地回顧。
“陸姑娘?王爺這是?”
陸知微聽到熟悉的聲音猛地擡頭看過來,發現是沈嬿回後面露驚喜,好似看到了救星,攙着魏淵快步走過來。
“沈小姐,能不能勞煩你幫我們個忙?”
女主開口,她哪有拒絕的份兒。沈嬿回忙點頭,隻聽陸知微說需要找個地方遮掩藏身,她就連忙側身讓他們躲了進去。
魏淵許是失血過多,面色蒼白,氣若遊絲,對她微微笑着道了一聲“多謝”。
沈嬿回擺擺手,關上門後也沒有多問。除非必要,她并不想摻和到主角之間的争鬥,再說也無非就是皇子王爺間權謀暗鬥的那些事,她隻需要盡心扮演個随叫随到的npc就好。
柳玠仍舊八風不動地坐在桌子旁,不料此刻突然說了句,“王爺左手邊的櫃子第二個格子裡有止血的藥,勞煩不要在這裡鬧出人命,可是會影響生意呢。”
魏淵頓了頓,像是第一次見到他一般,饒有深意地看過來。陸知微道過謝後,拿了藥材就帶他去了屏風後面處理傷勢。
沈嬿回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這人什麼時候這麼熱心腸了?
稍後又坐回了椅子裡耐心地等着,沒過多久敲門聲響起,她想着按照套路,說不定是些兇神惡煞的官兵之類的,做了個心理準備就去開門。
不料拉開門之後,那人也怔住了。
來人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俨然就是王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