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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自己離開後一人一鳥爆發的紛争毫不知情,趕着去救人的林瑤剛踏出藝術館的大門,就看見原本美麗無比的晉城不知被誰變成了一片粘稠暗沉的陰森沼澤地。
兇狠殘暴的可怕魔獸四處作孽,異化的植物揮舞着粗壯的藤蔓橫掃房屋,将藏身的平民從室内拖出吞入花蕊咀嚼,受吞吃的人被花吐出去後又化身新的魔獸殘害同類。
恐怖的景象宛如深淵地獄,到處是絕望的哭喊與瘋狂祈求的禱告,人們死命掙紮着企圖爬出沼澤,卻隻爬出上半身,透明的蛆蟲粘附在腰部間啃食,殘留的細碎肉沫飄浮于混濁水面,野草收縮纏繞。
“……”活在21世紀,從未見過這種極其血腥畫面的林瑤直接被震在原地。
蠕動嘴唇,指尖略微顫抖,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想要躲回安全的藝術館,可第二秒就反應過來狠狠地連扇自己幾耳光,咬緊牙關埋頭猛沖進戰場。
朝四面八方擴散開的風刃切斷瘋長的枝條,從花口奪人的林瑤左肩扛着一頭羊,右手摟着哇哇大哭的紮辮子的小屁孩,腳下踩過的泥沼通通化為堅不可摧的青石闆磚。
她開辟出了一條安全無害的道路,身後跟着一群同樣各顯神通救下平民的修仙修魔者。
他們或扛或抱着人,浩浩蕩蕩地撞翻來襲的魔獸大軍,徑直闖入教會緊急布置的防守區域,神官念誦咒語治療傷患,武警與戰士排兵布陣,持各種熱武器瞄準周圍的怪花進行地毯式轟炸,打得敵人痛苦嚎叫不敢再接近這塊地方。
成功抵達安全區将孩子和羊全交給前台登記,終于能夠休息一會的林瑤俯身撐着膝蓋喘氣,連續高強度的戰鬥差點把她的體力榨幹,心髒直到現在都還跳得格外厲害。
暗自咽了口唾沫挺直腰闆,她眯眼打量戰況,感覺局勢很不明朗,怪物依舊活躍不見絲毫疲憊,并且它吞噬了大量平民導緻生産的魔獸源源不斷,仿佛無窮無盡般令人絕望。
……必須想辦法除掉源頭,否則最後先一步被耗死的隻會是我們。
就在林瑤思考該怎麼揪出罪魁禍首的時候,她突然察覺到背後有人接近。
以為是偷偷潛入的陰險魔獸,少女倏地扭轉頭眼神鋒利地拔刀出鞘,剛要砍下去才發現是教會的一名神官。
“林小姐。”這位對懸于頭頂的長刀毫不在意的金發青年略微彎腰,特别恭敬地向她行禮,語氣含着明顯的慶幸,“您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
“救駕來遲是我之罪,待今日事完畢我會自行前往刑訊室領罰,希望您不要為此氣壞了身子。”
在認出來者身份的刹那間就收回武器的林瑤,聞言一臉詫異地注視他,直覺對方是真心的便被吓得連連擺手拒絕:“不不不!這又不是什麼大事,拜托你千萬不要沖動啊!”
……我哪來那麼大面子能讓人因為自己劃破的一道小口子就進刑訊室受罰呀?兄弟,封建王朝時代早消亡了,你别被高層洗腦啦!
聽懂女孩潛台詞的神官笑了笑,遂體貼地将話題轉向正事:“您對當前局勢有何想法呢?”
“……想法?”看對方如此重視自己的建議,林瑤不免躊躇,稍顯遲疑地擡手指自己,“我、我隻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生,任何經驗都沒有,可能沒辦法提出什麼好的主意。”
“即便是這樣你也願意聽我陳述嗎?”
“當然。”他微微一笑,輕聲安撫慌張的她,溫柔平和的嗓音充滿了無與倫比的鄭重之情。
“林小姐您擁有戰時最高指揮權,凡是您的命令我們都會聽從的,不用擔心,因此——”
“請下令吧。”
我們會是你最忠實的獵犬,為你撕裂所有前進路上的阻礙,實現你的心願。
“……”大概是被教會給予的這份超乎預料的驚人權利震撼住了,林瑤怔怔地盯着他,像是一呆子,好半天才回過神,不禁擡高手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但考慮到目前尚處危機之中,她暫時抛開那些會讓自己頭疼的東西,專心破局。
“好吧,那你們能聯系到裁判所叫人來支援嗎?論打異端他們才是專業的吧?”
“很遺憾,早在異端發動襲擊時我們就嘗試過聯絡外界,可惜無用……想必是敵人屏蔽了信号,意圖阻止增援。”
這個倒是在意料之内,林瑤摸着下巴沉思:“晉城有多少戰力?能拖住魔物嗎?”
“沒問題。”金發的神官果斷應答。
“教會的神職人員、警方士兵和民間的奇人異士,統計加在一起足以維持局勢不讓其惡化,不過……”他說到一半又猶豫,“我們無法保證零傷亡,畢竟那種變異的怪花可以将平民轉化成魔獸。”
他沒說的是:要獵殺的魔獸裡會混雜有普通的老百姓,倘若最終找不到複原的方法……
“要是你們實在分辨不出也沒辦法恢複他們,”林瑤閉了閉眼,曾經清澈悅耳的聲音如今聽起來居然變得沙啞又苦澀,讓人聽了莫名其妙地想落淚,“那就放棄吧。”
“以存活者為優先。”
“是。”對方低頭,順從地領命。
“至于我……”她重新睜眼,轉身望向城南方。
能夠觀測命運的眼眸十分清楚地映照出西南方向的天空,那裡有一大團漆黑濃厚的烏雲彙聚,仿佛裝滿了鮮血永遠洗不掉的罪孽。
連接兩個空間的傳送門打開,少女孤身一人,站在金線的邊緣,表情相當平靜。
“我會殺掉他。”
伴随着這句淡然之語落下,她往前半步,毫無遲疑地縱身一躍——
跳進了這團扭曲的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