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已過，一縷初陽從水牢中的小窗中射出，在昏暗的空間中灑下點點光斑。夢千秋擡起沉重的頭顱，眼皮顫動地掙開，逐漸适應光線。

伴随着清脆的響聲，腕口的鎖鍊斷裂開。她感覺身體瞬間失重，腳一軟滑進水裡，濺起一陣水花。長而卷曲的黑發如墨般散開，像在水面鋪開的一張網。

冰涼的水湧進鼻腔和口腔，刺激着她昏沉的腦袋。浮在水中的她聽到窗外的聲音，“趕緊離開。”是窗外那人救了自己。意識到自己已經得救，活動了一下筋骨，拆了水牢的門。水牢外面意外的安靜，空無一人。她很輕易地就找到了水牢出口。

從水牢出來，重見天光的那一刻。垂在兩側的手握緊拳，而後又輕輕放開。

水牢在郡守府的裡側，林緻每日都在府中前廳或書房辦公。她徑直向南面走去，經過花園一處假山時，被人從後面鉗制住，拉到假山後面。

她條件反射地向後攻擊，都被一一擋下。這時熟悉的聲音響起：“是我。”聽到楚玉笙的聲音，她卸下反抗的力氣。

“找林緻報複？”

她狐疑地看向楚玉笙，點了點頭。

“想怎麼報複，殺了他？”楚玉笙挑眉，又繼續補充道：“如果你還想繼續留在人間尋人，最好不要将事情鬧大。”說着将桎梏她的手松開，放她離開。

對于楚玉笙的突然出現，夢千秋不意外。他上次去水牢取了自己一滴血，原以為是想要借此降伏她。在人類看來，妖族并不值得信任。所以，夢千秋對于知道自己身份的人類都有所警惕。隻是在發現她逃出水牢後，楚玉笙竟然并不阻攔，還還好心提醒。

水牢窗外的人會是他嗎？

杏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對于楚玉笙的目的，她并不好奇。在人間短短數十日，讓她懂得了若是不能自保，其他一切都是虛妄。隻是人心難測，心裡想什麼，并不寫在臉上。

就這樣夢千秋一路無阻地來到前廳門口，聽到了屋裡的說話聲。她在屋門口站定，仔細聽着他們的對話。

屋内站立之人，是受林緻傳喚而來的張淵。前任郡守的長史，屬于佐官，可以調遣城内士兵。他的身份有充分的便利，來傳遞消息、裡應外合。

他見前廳有兩人，瞥了一眼跪在堂前的韓少卿。而後兩臂合攏向前伸直，右手微曲，左手附其上，朝林緻作了一揖。面上平靜如常，眼神無波，似是對于林緻找他來的原由毫不知情。

“你可知罪。”林緻一下一下輕敲桌面，如戰鼓擂擂。

張淵展開衣擺，跪在韓少卿身側。語調如常道：“屬下不知，請都尉明示。”

“李郡守死後，他的官印去了哪裡？”林緻開門見山，咄咄發問。

張淵頓住，眼睛看向地下。“這，小人确實不知。許是在戰亂中遺失。”回話後頭往下低，不敢與林緻直視。

林緻看向兩側的人，使了一個眼神，手下便心領神會。把張淵壓在地上，傳來一陣陣悶響。士兵用軍棍揮舞在他身上，不緊不慢地打着。許是行刑之人經驗豐富，力道不緻把人打死，卻懂得讓人疼得鑽心。

張淵大驚失色，臉疼得煞白，汗如雨下。

他沒想到林緻手段如此狠辣，毫無證據的情況下就對他用刑。他止不住地叫，十棍之後杖刑停了下來，給了他喘息求饒的機會。

綢衣在他背部被徹底浸濕，變成更加深暗的黑色。

他猛烈的喘息聲好像經曆過一場窒息，像是剛上岸的魚，嘴張的大大的。但是新鮮的空氣無法止住不斷生出的痛意，他招招手，臉上的表情擰成一團。

林緻擡眉，眼中的光透出勝券在握的自信。

“現在你知道什麼？”

張淵的手重重垂下，眼睛仍舊不敢擡起，“我不知。”說着嘴角流下一滴血迹。

林緻冷哼一聲，點了點頭：“那就等着你老娘和娘子來這裡，再聽你說，不行的話你的孩子也可以過來。”

斜跪在地上的人，此時身形抽搐，不隻是疼的還是怕的。他拖着這樣的軀體，快速向前抱住了林緻的靴子，“林都尉，求你不要牽扯我的家人，你想知道什麼我都說。”他擡起頭看向眼前這個男人，眼中布滿懼意。

林緻似是很滿意張淵的識相，神色放緩，威嚴内斂。

張淵緩了緩心神，繼而開口說了記憶中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