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這兒嗎?”她聽見予翀問,知道他指的是整個王府,輕輕點了點頭。
“過幾日恐怕會有客人來,我們也去别人家,這些事也怪累人的。”予翀道歉似的說。
柳樂趁便問:“我的丫環能不能出門去?”
“巧莺?當然了。你去哪兒都可以帶着她。”
“不是,我有時候想買些許零碎小物,怕别人辦不妥當,需打發她出門去買。”
“需要什麼,讓巧莺對管家說一聲就行。”
“不用那麼麻煩,巧莺自己也願意上街走走。”
“好,不是把你們關在這兒的意思。随時可以出去。”
“跟着我一起還罷了,要是她一個人,後頭也有侍衛,巧莺那丫頭不大習慣,她怪不自在……”
“她不肯,自己出去也可以。給她一塊腰牌,有事時隻管拿出來。”
.
浣霞湖邊、和予翀說過話的第二日,柳樂整理書稿時,想找本五代詞,因手邊的不全,想起他昨日的話,便要去書房看看。
書房在王府東邊,院子叫梧桐、銀杏、松、榆等大樹森森掩了,進去一瞧,滿院裡既清涼,又敞闊、亮堂,朝南三間大屋,東面一間廂房,一隻小亭,西面兩間廂房;窗下低栽芭蕉,牆邊疏疏插着一二叢細竹。
明堂門前,一個紅襖、藍背心的丫頭坐在小闆凳上,低着腦袋,腦後的雙髻一動一動,再一瞧,嘴巴也是一動一動,正在念一本書。
巧莺上前說:“還用功呢,王妃來了。”
那丫環慌張地擡頭一瞧,急忙将膝上的書放到一邊,起身行禮。柳樂見是一個圓臉盤的女孩,個子倒是不矮,但是滿面稚氣,至多十六七歲的模樣,難怪巧莺說沒法喚姐姐。
“小杏呢?”巧莺問。
柳樂便知這個是小蟬。
小蟬答:“今日該她上學去了。”
“去哪兒上學?”柳樂奇道。
“王爺令我們——奴婢和小杏兩個原是雜事上的,王爺說我們以後在書房,一字不識不行,要我們每日上午去賬房常先生那裡學兩個時辰,單日她去,雙日奴婢去。”小蟬匆匆解釋了。“奴婢看看有人燒水沒有,給王妃沏茶。”
“行了,我去就行。王妃要找些書,還得問你呢。”巧莺攔了她,自己扭身跑走。
小蟬忙開門請柳樂進屋。北屋一排三間連通,作了一個大大的書室,壁上懸着古人的幾條書、幾幅畫,其餘陳設卻簡單:除卻窗下一張寬案,一眼望去,全是一架一架的書。
“呀,這可找到什麼時辰去。”柳樂又喜又愁,失聲笑道。
小蟬驚惶失措地說:“奴婢學得慢,字認得不多,恐怕幫不了王妃。”
“沒事,我自己找,隻是我可能會翻亂,需要你幫我整一整。”柳樂寬慰她,一架一架地挨着瞧,一面又問,“如今你們學會多少了?”
小蟬偷偷瞅了柳樂幾眼,看她和氣,心裡不怕了,回答說:“奴婢連三字經還沒認全,小杏姐比奴婢學得快,她都讀幾篇詩經上的了,聽着怎麼那樣好聽——‘陟彼高岡,我馬玄黃。我姑酌彼兕觥,維以不永傷。①’”她怕記得不對,怯怯地、小心翼翼地念出來,還是怕記得不對,又要幹脆一氣念完,結果倒念得不慢,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又像小鳥唱歌一樣流利。說完,她紅着臉笑了笑。
柳樂定住腳,轉身看她:“你念得真好聽。”
小蟬連耳朵根、脖子全紅了,擺着手說:“奴婢胡亂背的,一點兒都不懂意思。”
“我姑酌彼兕觥,維以不永傷。”柳樂低頭念了一遍,擡起頭對小婵說,“這句是說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