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禁煙,我出去抽煙,想不看見都不行呐。”
“今天看見那個微博說他有後台我才想起來,喲,這小主播不是那天去參加爐石總決賽的那位麼?而且聽我那個兄弟說,報名最開始截止後最開始的那張參賽選手名單裡根本沒有一個叫‘cloud’的哈。”
“你管我有沒有證據呢,反正我看見了。那比賽肯定是真的啊,你們随便一搜就知道了,天青杯的爐石區冠軍诶——哎,你不會是他粉絲吧,我勸你趕緊脫粉,那男的包是他金主啊!”
“長什麼樣?不知道,戴墨鏡口罩呢,估摸着有一米九,挺高,看着像什麼明星。哈哈,我還以為金主都是那種啤酒肚呢,哈哈哈哈,我可不像cloud,會和男的搞一起。”
賀昀澤的身體沒什麼毛病,但他覺得自己要是再聽下去估計得高血壓,反正大部分關鍵性的話都已經錄了進去,後面聽不聽也沒區别了。
照片都是真的,所有的照片都是他和傅越,隻是不知是故意還是怎地,拍得特别模糊,隻能隐隐約約看見自己的面容。照片中的兩人勾肩搭背吃着串串,走在路上聊天,去線下比賽時兩人并肩站在最後排,甚至還有那張他抱着鲸魚玩偶的照片。
他自己的面容還算清楚,至少别人能看得出這就是“cloud”,但和他并肩走着的男人卻被模糊了,像是有人要把對方從他的生活裡抹去一般。
他不想讓任何人取代傅越的位置,所有人都不行,口頭上都不行。
很煩躁,也僅僅是煩躁,不如直接開噴,噴這群人是不是腦殘,聽風就是雨。反正嘴長在他身上,他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再說了,别人造他黃謠都不讓他噴的話還有沒有天理了?
【Cloud:你們這群人是不是傻逼?你和你哥們吃個飯你倆也是互相包養的關系?心髒看什麼都髒,眼睛是不是瞎掉了你哪看出來有不正當關系了?這勾八照片連人都看不清楚就說這說那的,我是養蠶的,這就是腦蠶。你們是不是小升初失敗了變小初生了?沒事能不能先别上網,你們先去看看腦子比較要緊!】
賀昀澤放下手機,看着緊閉的玻璃窗,沒去看下面立刻刷新出來的連天的污言穢語和質疑。不知怎麼的,他有點想家了——他曾經的和血親共同的家。
他該去看看父母了,現在,已經是新的一年。
媽的,新的一年才剛開始呢,怎麼傻逼比春筍先特麼冒出來!
賀昀澤覺得自己這會兒最需要的應該是冷靜,等他好好冷靜冷靜,看他回來不噴死這群沒眼力見的弱智。
思及此處,他突然想起自己還未和傅越說過這件事,大年夜的時候,賀昀澤還不知道對方的真實身份,因此當傅越說自己早就把微博卸了時隻覺得可能是傅越不太喜歡這網絡廁所的環境。
現在想來,大概是想遠離網絡社交平台專心養老吧,這倒是符合對方的性格。
那這件事對方大概暫時不會知道,至于别人會不會和對方說起,他還真不清楚。賀昀澤想,如果可以的話還是當面和對方說比較好,畢竟沒有人知道這是傅越,賀昀澤也不知道對方是否想向外界披露這一消息。
讓他現在和傅越說,他有些不敢。
他怕傅越覺得他麻煩,網絡輿論,不算小打小鬧。
青年随意地整理了一下行李,反正出去不了兩天就會回來,總歸能趕上傅越回來的。
“小賀要出門?”舒雲今天出門有事,在門口偶遇了輕裝出行隻背了一個包的賀昀澤。
“對。”
“好幾天沒看見傅先生了,你們一起?”
“啊……嗯……”賀昀澤沒有多說的意願,隻揮了揮手同舒雲道别。
坐上高鐵時,賀昀澤居然有種這樣就離開也不錯的感覺。
窗外的風景緩慢後移,離開了網絡,再沒有人知道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是一個名叫“cloud”的,正陷在輿論風波裡的人。
沒有人會在乎他,這座城市不記得他,他會被埋沒在塵埃裡。
賀昀澤想起自己小時候很喜歡看童話書,媽媽還在時,每天睡覺前,都會為他念一段童話。女人會溫柔地給他讀完一則王子和公主的故事,這些故事的結局無一例外都是幸福美滿的,就像當時的他所以為的自己的未來一般。
小時候的他就是個犟種,會反駁媽媽,說世界上不可能有這麼好的人,童話裡的故事都是騙人的,假的,但媽媽每次都會耐心地告訴年幼的他,會有的,書裡的東西不全是騙人的,他也會遇到像這樣的人。
記憶中的那個溫柔的女人其實已經很模糊了,賀昀澤每次快要遺忘時都會打開抽屜仔細看看那張泛了黃的舊照片。
那是他們一家人唯一留存下來的合照,再過些年數,說不定連這張照片都模糊了。
命運總是這樣無情,又喜歡捉弄人,在他最需要愛的時候帶走了他的血親,從此他隻能寄人籬下。然後,在離開故鄉開始漂泊後,他這樣一個普通的鄉下來的小子遇上了天之驕子。
他舍不得傅越。
在遇到傅越前,他不相信世界上會有像童話裡一樣好的人,更不相信那樣的人會接近他,和他成為朋友。
“老媽……你真的沒有騙我。”
“故事不全是杜撰的。”賀昀澤撐着下巴,露出一個苦澀的笑。
也許藝術真的都源自于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