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越第一次見到那個名叫賀昀澤的青年是在退役後的那個盛夏,朋友公會的一場線下活動裡。
整個活動有些什麼傅越其實不太感興趣,但那個青年就這樣站在牆角,周圍的喧嚣都與他沒有關系。
那是一個有些瘦的青年,雖然不至于看起來太過病态,但眼睛卻沒什麼神采。
傅越閑着無聊上去搭話時對方隻投以懷疑的目光,但最後,青年還是放下了戒備,開始同眼前的男人聊天——他認識他,或者說LOL的主播沒有人會不認識他。
這是LPL的雙冠王打野,傅越,去年才退役。
在賀昀澤提及自己現在的那位刻薄房東以及自己馬上又要重新找房子後,傅越這樣說,沒地方住的話,我那邊還有個小閣樓,不過你得等兩天,我叫人收拾一下,裡面光丢雜物了。
戒備的神情再次回到了青年臉上,傅越隻笑了笑說不用多想,又不免費,是租給你,要收錢的。
賀昀澤住進了那棟出租别墅的小閣樓,整個别墅區地段很好,甚至連噪音什麼的都很少,房客們人都還過得去,反正賀昀澤不會和那些人有什麼交集,所以人好不好無所謂。
三樓的女租客在小花園裡種了桔梗和鸢尾,很好看,賀昀澤經常會去觀察這些植物。
傅越退役後似乎真的沒事幹,天天宅在家,賀昀澤每次下樓都能看見。
傅越問他怎麼看起來這麼瘦,是不是不吃飯。賀昀澤隻是搖了搖頭,說他有一段時間頻繁出事,生活上的,導緻心态有些波動,身體素質也一落千丈。
或許是兩個月的相處下來熟悉了很多,賀昀澤嘗試将自己那些不太高興的過去說了出來,比如父母早早去世,比如被女主播勾搭又被拍照傳到了網上,比如他的親人來看他卻對他指手畫腳,比如被曾經的同學性/騷/擾,再比如被傳黃謠的事等等。
賀昀澤說着說着自己都覺得話多,但傅越沒在乎他的抱怨隻是雙手環胸,罵了句髒話。
他說,沒事,以後這些人要是還敢來叽叽歪歪,他就叫安保給他們丢出去,不然對不起這别墅區每年那高昂的物業費。
賀昀澤覺得自己很幸運,遇到了傅越這樣的好人,雖然時間有些晚了,他身體也不太好,但他想,如果可以,他會報答這個人。
遇見傅越前那幾年的遭遇幾乎磨光了他的勇氣,所以即使他的直播風格沒什麼變化,他也再沒有膽量去追求些什麼了。
他和傅越幾乎是在住進來之後就成為朋友的,友誼始于相遇,然後和花園裡的桔梗和鸢尾一樣爛漫,最後,結下了名為暗戀的果實。
他的直播間還是那樣,不溫不火的,他沒有邀請傅越和他雙排,沒人知道他和前世界冠軍住在同一個屋檐下,他更沒想着去說,他并不想讓傅越徒增麻煩。
他就安靜地當好一個過客,那就足夠了。
他會給傅越帶飯或者是分享自己認為有趣的視頻,對方每次都會積極回應,然後也向他分享。
傅越還會帶他一起出去玩,認識他的朋友。
男人每次都和賀昀澤未見過的朋友這樣介紹,說這是住在他家的小朋友賀小澤,他們關系很好。
房租一年一年地續着,租客一批一批地換着,隻有那個種花的女租客和賀昀澤從未離開過。這片地皮很好,交通便利,符合年輕人對生活質量的追求。
賀昀澤二十四歲那年,某天下午,賀昀澤和舒雲坐在花園裡,他們是在第一年的冬季就成為朋友的,舒雲本身是個很溫柔的女性,和人說話也很有分寸,但賀昀澤對她沒有任何其他的想法。
賀昀澤今天身體不舒服,便沒選擇直播,他看着那叢花,道:“傅先生已經有一個星期不回來了。”
賀昀澤不會在别人面前稱呼傅越的大名。
“是啊,他應該很忙的,我聽說他家裡有公司?傅先生的媽媽好像在國外,産業做很大。”舒雲和趙敏芬偶爾會聊天,提及這個房東傅先生。
“是嗎?”賀昀澤往後一倒,靠在躺椅裡,不再說話。
對方就像是遙遠的繁星,像他這種人應該一輩子也無法觸碰吧。他隻要站在地上,擡頭看他就好,即使星星并不屬于他,也不知道他的想法。
“賀昀澤?你是不是很不舒服?”舒雲看着青年有些白的臉色,露出擔憂的神情,“這個月有去看醫生然後吃藥嗎?”
舒雲倒是知道賀昀澤的身體不好,一直在吃藥,房東先生還會陪他一起去醫院看病。
“不用……那些藥我吃了就想吐……”青年疲憊地閉上了眼,“那樣沒辦法直播。”
“哎……不要擅自停藥啊。”舒雲勸他。
賀昀澤隻是再次睜開眼,道:“舒姐,你覺得房東先生會和什麼樣的人在一起?”
“傅先生嗎?他大概會喜歡和他一樣活潑的人吧,畢竟太悶也沒什麼共同話題?”舒雲思索了一番,得出結論。
“活潑的人嗎……?”賀昀澤喃喃道,他想,那他這輩子或許都沒有機會了吧。
女性到底是感性些,她幾乎是立刻就品出了其中的意思:“賀昀澤,你是不是……”
“嗯。”青年沒再否認,這是他第一次同别人說起自己的感情,這份感情已經潛藏太久,憋得他快要瘋了,“他太好了,太耀眼了,以至于我現在都不敢睜眼去看他。”
“我覺得你也很好,要不要試試和對方說?我覺得他也很關心你。”舒雲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個好提議,她是個喜歡有話直說的人,如果喜歡,那就去追求,沒什麼不對的。
賀昀澤有些動搖。
要說嗎?但他隻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普通的底層主播,除了打遊戲,他什麼也不會,也什麼都沒有。
“小賀和小舒也在啊?”趙敏芬今天剛好在嘉城,見兩人坐在花園裡,便打了招呼。
“傅越這家夥也真是的,還不回來,黃花菜都得涼。”女人叉着腰嘀嘀咕咕地抱怨着。
“小趙姐也不知道傅先生去哪了嗎?”賀昀澤有些驚訝,他的印象裡,雖然趙敏芬喜歡女性,但她和傅越的關系很好,不至于對方消失了這麼幾天她卻不知道對方去了哪裡,更何況趙敏芬還是這裡的二房東。
“我知道啊——”趙敏芬看了眼賀昀澤,差點露餡,但好在,她及時止住了話題,“在海市處理事情。”
“啊,這樣。”賀昀澤有些失望。
“呃……其實你可以自己問問?”女人看了眼。
但在賀昀澤發信息詢問前,謠言先再次找到了他。
青年看着那些合照,手止不住地顫抖,最後,他離開了。
傅越找到來時青年正抱着塊墓碑失聲痛哭着。
“你别哭啊賀小澤,别哭。”男人上前把人攬進懷裡,看着青年不斷發抖的雙手,眼淚最後還是掉了下來,“我們回家,我們回家好不好?”
傅越的告白來得匆匆忙忙,以至于賀昀澤沒反應過來,他将自己關在小閣樓裡一整天不吃不喝,這才後知後覺,原來對方也喜歡他。
一紙律師函宣告了這場鬧劇的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