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公主能縱容她跟着師父學武，就證明她不是一個拘泥于世俗禮教之人，即使她知道了她想要逃離京城的想法，也不會出手阻攔的。

“五公主，能護住明月觀裡的人嗎？”她認真地問道。

五公主沒說自己護不護得住，她隻道：“你父親，還沒有資格向我讨人。”

這就是最好的答案了，鳳婵音終于放心了。

“您……”鳳婵音斟酌道，“可曾想過離開這裡，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五公主一怔，半晌後，她苦澀地搖了搖頭：“我和這觀裡的其他人一樣，都是被圈養慣了籠中鳥，雖好奇外面的世界，但也害怕外面的世界。”

“籠中鳥被放出去之後，大都隻有一個結局，那就是，死。”

鳳婵音聽明白了，她起身，向五公主深深地鞠了一躬，就離開了。

五公主望着她離去的背影，喃喃道：“其實，還是很像的。”

鳳婵音離開五公主的院落後，就馬不停蹄地趕去了清風觀。

事不宜遲，遲則生變，既然已經打算好要走，那就要走得幹脆利索，越快越好。

星時不知道她想要飛出牢籠的想法，聽她訴了半天的婚姻之苦，家族之累，以為她是要重回清風觀修道，從此棄紅塵，遠俗世。

已經接任新觀主的大師兄心中打鼓，面露難色：“師妹，你知道的，清風觀隻是一個小道觀，是絕不能藏匿官家女眷的。”

“這是犯大忌諱的事情，不僅僅是皇室和世家貴族的忌諱，而是全天下宗族的忌諱。”

“我知道。”鳳婵音道，“我不會留在這裡，我隻是來和你們告個别。”

星時忐忑不安的心終于踏實了，帶着一丢丢的愧疚道：“你這樣一說，師兄倒有點良心不安了。”

鳳婵音立即道：“那我留下？你把觀主讓給我做？”

星時霎時僵住，暗悔自己為什麼要多那一句嘴。

鳳婵音笑出聲道：“開玩笑的，師兄們武功再高，也抵不住父親手中的兵力，我怎會讓師門替我涉險？”

星時放心了些，好奇道：“那你是已經找到可以躲避你父親追蹤的地方了？”

“是有那麼一個地方。”鳳婵音道，“不過也不是那麼好立足，畢竟，朝廷軍隊不能涉足的地方，慣來多生匪賊。”

星時思索了一下大昭軍隊不能涉足的地方，不外乎就那麼幾個，要麼是他國地界，要麼就是……

星時震驚道：“你說的是？”

鳳婵音點頭道：“就如師兄所想。”

星時語重心長道：“忠言逆耳，但師兄有一言不得不言，師妹還是回去嫁人吧，至少，命還在。”

“師弟們遊曆時也曾到過那個地方，據說，那裡盜匪林立，與官府平起平坐，還興起了奴隸制，不把人當人的。”

“哦，你想錯了。”鳳婵音立即改口道，“我沒說要去枉州，我想去的是西越。”

星時懷疑地看着她：“為何是西越？”

“沒有為什麼。”鳳婵音道，“就是想去看看，不隻西越，還有梁國和大昭的各州府，我都想去看看。”

“隻是，為了躲避家裡的追蹤，一開始還是跑遠一些比較好，所以，我才打算先去西越。”

“這樣啊。”星時拱手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祝師妹旅途愉快，一路順風。”

鳳婵音按下他的手：“還有一事要請師兄幫忙。”

就知道！

星時心道，果然如此，他就知道她無事不登三寶殿，不可能是單純來告别的。

“什麼忙？”星時謹慎地問道。

“我要師兄們的出遊劄記。”鳳婵音道，“還要和師兄借一個人。”

“我不去！”星時斷然拒絕道，“你也知道的，師父去雲遊之前，把道觀傳給了我，我現在是一觀之主，輕易不好離開的。”

他才不要出去遊曆，遊曆有什麼意思？經營道觀最重要。

他畢生的目标，就是把清風觀發展成為天下第一大觀，坐上朝廷禦用道觀的位置，把護國寺比下去。

“不是你。”鳳婵音道，“師兄們不是都遊曆過了嗎？我自然不會拉着你們再出去，我說的是空時。”

“你把空時給我，整個師門裡，也就我和他還沒出去遊曆過，正好我這個做師姐的，帶他出去見見世面。”

讓空時跟着她去，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星時想了想，立刻就答應了。

當初他師父去雲遊的時候，他就想把空時一起打包給師父帶上，奈何師父說他已經有伴了，不想再帶一個拖油瓶。

正好，鳳婵音不嫌棄空時這個拖油瓶，就打包給她，一舉兩得！

一切準備就緒，未免夜長夢多，鳳婵音第三日就下了山，跟着沈萬金家的商隊，悄然離開了京城地界。

離開前，她留了一封信在房裡，讓觀裡的人轉交給鳳家。

她在信裡又是威脅又是煽情，叫鳳丞相不許為難兩觀之人和她院子裡的下人。

她說她隻是想出去看看，等她看夠了外面的新鮮，自會回家。

希望家裡不要将事情鬧大，以免她再難回來。

信末，她誠懇地寫道：

父親，我敬愛你，我也知道你關心我、在乎我，但在女子的歸屬問題上，我們永遠無法達成一緻。

鳳丞相看着這句話，恍惚間，好像又看見了長公主。

二十多年前，長公主也曾對他道：“鳳遠，我了解人心，你或許喜歡我，但你不是一個好人，更不是一個能在陰陽秩序上思變的人，你永遠不會改變，你也永遠理解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