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怎麼這個時候來?!”鄭高遠焦急道,“這可如何是好?”
此時此刻,為李林接續義肢的慕汀夷和謝孤衡已經操作了整整三個時辰,所印刻之術繞着他們,令其置身于繁雜如星海的符文陣法之中,成了一個自成的且無法停止的浩渺宇宙,一旦出一個細微差錯,或是中斷,莫說接義肢,李林甚至有性命之憂。
曲茗雨咬牙說:“韓長老已經帶弟子前去阻攔,叫我們隻管安心守着掌門便是。他就是死,也不會讓閻刀盟那群混蛋靠近靈械堂!”
鄭高遠攥緊拳頭道:“我們也去!不能一直這樣受人欺侮!”
師徒二人正要去穿戴靈甲,不曾發言的文雙音驟然問慕汀夷:“慕姑娘,我如今可乘靈械機甲?”
此言一出,大家都在第一時間明白文雙音的打算。如果邊鵬升出手,恐怕唯有他們剛搶來的機甲能與之一搏,否則再多人去都是送死!
可靈械機甲是多麼貴重的東西,在此之前的鄭高遠也隻是聽聞罷了,也是借了慕汀夷的光,有幸接觸。遑論駕駛。
“雙音!”曲茗雨性子急躁,也顧不上等慕汀夷,自己先扯文雙音衣袖勸道,“你如今雖能使用靈甲,但機甲可與之完全不同,要求的神識控制力更高!且不說體力,稍有不慎甚至會失智!”
文雙音的眸子透着前所未有的堅定,冷靜地說:“這些我都知道,但我還是想試一試。邊鵬升殺了師父,又傷了師弟,我知道憑我的能力殺不了他,可我不能在這樣無動于衷。”
她性子清冷安靜,不争不搶恪守本分,涵養和善良令她說出這血海深仇時都十分禮貌,隻是眼眶微紅,指尖顫抖。
山門被圍那日文雙音至今曆曆在目,她清楚地記得自己當時的無助,自己下意識生出的希冀。
是,老天爺是回應了她,可她開始意識到自己的弱小和無助,意識到憑旁人來拯救的自己是那般醜陋。
第一次穿上靈甲對戰之時,文雙音體會到前所未有的暢快,雖然最後她還是被救下,但回味邵勇役操縱的機甲地鐵拳砸下來時,她更多的不是絕望,竟是不甘和釋然。
猶記那日清晨,慕汀夷同她說:“文雙音你記住,你有力量,你能自救。隻有寄希望于自己,你才能強大起來。”
直到現下,文雙音也認為這話振聾發聩,她能聆聽此言,一往無前!
于是她說:“我想去。”
曲茗雨還想勸,這時慕汀夷開口了:“想去就去,隻要剩一口,我就能救你回來。”
這話猶如定音鼓,讓文雙音徹底放下心來,沖慕汀夷抱了抱拳,往存放機甲的庫房而去。
待他們走了一會兒,慕汀夷才瞥一眼謝孤衡,語氣不明地道:“她第一回駕駛機甲,你不擔心?”
謝孤衡有些委屈:“君上,你對我偏見頗深。不論你信不信,關于我流連花叢的消息俱是謠言,我一向潔身自好。”
說着,他又捂住嘴,要咳不咳的,像個頑疾纏身的病秧子,因此更是我見猶憐,叫慕汀夷都有些許不忍責備。
但因為知道《封天妖聖》整個故事,她對謝孤衡的辯白還是不信的,幾乎是毫不猶豫腹诽:笑話!你會潔身自好?少沾些雨露都是給萬千女性造福了。
不過,抛開這些不言,謝孤衡這厮确實有可圈可點之處。且不說相貌俊朗無可挑剔,舉止有禮,最重要的是他不僅精于陣法,于靈械一塊出乎意料的也十分擅長。
就憑那馭雷槍中萬雷匣的設計理念,慕汀夷——自認不如。
這樣的男人,莫說故事裡那些女子,就是作為宿敵的她也……
不對!她為何要這樣想?瘋了麼?謝孤衡手段如何與她何幹?
真是瘋了!
一定是因為那把槍太過驚豔了,叫她對發明它的人也産生了錯覺!
哼!詭計多端的男人!以為這樣就能叫她生起敬佩?簡直癡心妄想!
正埋頭認真工作的謝孤衡沒能知道慕汀夷在心中将自己罵得狗血淋頭,不過他這段時間修繕的護山大陣在這個注定紛亂的清晨發揮了巨大作用。
莫說邵勇役,就是親自出馬的邊鵬升都沒能攻破此陣,而他們已經圍攻太行劍宗山門一個多時辰。
日頭高懸時,隔着蕩漾微波的淡藍結界,太行劍宗與閻刀盟依舊在對峙,對方一片的黃袍在殘雪未消的群山間很是顯眼,來的人數亦與上次差不離,唯一的不同的,此番領頭人乃是一名中年男子。
作為掌門的邊鵬升與和藹慈祥的于成業完全不同,他長相兇狠,皮膚黝黑眼神狠辣,一道猙獰的刀疤劃過左臉,自眼角堪堪而過。他背負靈鋼刀,雙手抱胸,一身的匪氣。
這也是個人盡皆知的事——邊鵬升确實是土匪出身。
他十來歲時跟着一幫土匪打家劫舍,零零散散學過基本的修行之法,後偶得幾本刀法,一路摸爬滾打,不惑之年勉勉強強突破到了築基,于是自立門戶,這才有了閻刀盟,就挨着太行山。
但誰都沒想到,就是這樣一位沒有什麼涵養的半吊子散修,竟斬殺了傳承了近千年的古老宗門的掌門!
難道,如今的太行劍宗真已成了被蟲蛀空的朽木,空有龐大身軀?
那麼如此廣博的資源,是不是有能力的宗門都能來瓜分一杯羹呢?抱着這樣的心思,此時此刻,在四周以各種形式隔岸觀火、想要坐收漁利的門派數不勝數。
在無數雙眼睛的窺視下,帶領弟子傾巢而出的韓生面色冷肅,心卻涼了半截。
他知道,今日若不能以雷霆手段解決閻刀盟,解決邊鵬升,即便這護山大陣擋得了一時,外頭虎視眈眈的各路修士,總有一日也會将他們撕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