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怎麼可能?一條殘肢怎可能爆發出這等強大的力量?!
可這是他們親眼所見!
難道是那副殘舊的靈甲的不凡?
可越厲害的靈械,所需的體力與靈力也越多,沒有強悍的肉身也是無法驅動的,說是靈甲的功勞,解釋未免牽強。
那些注視飽含着難以置信的、猜疑紛紛以及久違的崇敬羨慕,李林仿佛又找回了從前那個意氣風發的自己。
可他不再為這些所留戀,淡然下台,與劍宗其他人一起離開了演武場,仿佛以驚天一腳結束比賽的不是他。
——
謝孤衡發現慕汀夷并不在仙玉中時,殘霞已開始被夜幕侵蝕。他正思忖她的去向,曲茗雨跑來敲門打斷了思緒,道是來了人。
他奇道:“碧羽派不是剛走?”
說來有趣。
一刻鐘前,譚延楠前來拜訪,還遞上兩枚納戒,裡頭竟是郭陽一幹等自太行劍宗劫掠走、作為敲門磚加入碧羽派的東西,除卻三件靈甲兩把品質不錯的靈鋼劍,還有大堆的靈石,足可暫填太行如今空虛的庫房。
但衆弟子并未第一時間接受,而是看向了此行唯一的長輩鄭高遠。
鄭高遠沒有韓生那般長袖善舞,謹慎但直白地問道:“貴派這是何意?”
譚延楠道:“家師的原話:物歸原主,往後碧羽派也歡迎各位前往交流切磋。”
鄭高遠沉吟少頃,與謝孤衡對視,得他颔首的支持後,終于接下輕卻沉甸甸的納戒。
臨走之際,譚延楠對李林道:“李兄,決賽見。”
毋庸置疑,複活賽他們自是過了。
這頭送走碧羽派,謝孤衡将将回房,又匆匆出了門,堂内站着的不是旁人,正是霍岩。
霍岩自我介紹一番後,太行修士都是噤聲候着。
雖然謝孤衡平日總病恹恹,對誰都笑容可掬,簡直将“柔弱”二字诠釋到極點,但沒人會忘記他也是個修為深不可測的高手。
慕汀夷不知去向,主心骨便換做了謝孤衡。他笑盈盈地與霍岩寒暄一陣,半晌霍岩才狀若無意道:“看來是不巧,慕姑娘不在屋内,在下還想問問她,那靈旋蝶可喜歡呢。”
謝孤衡笑意更深,狹長的眼眯起,眼角微翹,淺色的瞳仁卻潑墨似的幽沉起來。熟悉他的人會知道,這是極為危險的信号。
他撚着散漫的低沉嗓音道:“這個我是不知的,隻是見她将那玩意兒拆了,丢在我床頭好些天,明日我問問她。”
霍岩登時咳嗽一聲:“謝公子與慕姑娘是……”
謝孤衡含笑未語,霍岩便明白了,又與衆人客套了一番才離去。
待霍岩一走,曲茗雨當即給謝孤衡豎了大拇指,道:“謝公子,你這樣對外宣稱與慕姑娘是道侶,不怕她發火麼?”
“道侶?我何時說過?”他微微歪頭,幾縷銀發垂在臉側,笑顔邪肆又妩媚,曲茗雨以為瞧見了勾魂奪魄的狐狸精,被迷得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
半晌,她覺過味兒來,又心悅誠服地再次給他豎了大拇指。
謝孤衡兀自回了自己廂房,卻在路過花廳時,瞧見裡頭隔着一把紅花梨琵琶。
第一回見的慕汀夷便如午夜夢回再次占據了心頭,那時她也是一身紫衣,流光溢彩的珠色紗衣缥缈成一團氤氲仙霧。
謝孤衡以為古老壁畫顯了靈,叫飛天的仙子為他懷抱琵琶踏霞而來,甜俏美麗的人,撥撚的琴音悠揚清越,卻聲聲殺伐,窮兇極惡的刺客眨眼間橫屍遍野,剩餘的落荒而逃。
他尚記得慕汀夷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是:“傷得這樣重真是可憐,随我回家吧。”
他尚記得,慕汀夷卻大抵是忘了。
回過神來時,謝孤衡已經走到那樂器前,繃緊的琴弦貼着指腹,有一瞬的涼意。
早些年,他便請妖界最好的工匠打造了一把琵琶,千年的佛葉紫檀做琴身,仙獸螢火天蠶的蠶絲做琴弦,以紫蜉钰貝做螺钿,刻大片清俊秀美的紫藤,他覺得慕汀夷一定喜歡。
他将這寶琴珍藏至今,隻等一個恰如其分的機會送給她,叫她彈一彈。
可,真是難等。
他長歎一聲,手指正想随意撥弄兩下琴弦,猛地一隻手攥住他的手腕!
慕汀夷根本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側,粉潤的唇微張,漂亮的杏眼睜得極大,用謝孤衡從未見過的張皇失措看着他,甚至狠抽了口氣道:“别……别動!”